他看他一眼,眸中一改往日的温和:“但愿殿下,能得偿所愿。”
从夺月坊出来后,沈澈上了马车,赶车的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长随小五。
待马车平稳驶出一段距离,他才微微掀开帘幕,吩咐道:“去趟池家,找宋夫人拿信。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东宫。
宁珣回去时,已近未时。
他额前的伤已经处理过,虽说又被禁足东宫,但他面上却无甚波动,回来便先进了书房。
没人刻意压消息,方才在乾正殿的事儿顷刻间便传遍了宫中。
东宫也不例外。
所以她一定会知道。
宁珣好整以暇地等在书房,等着她来。
等到练字的宣纸写了一沓,也不见人影。
他没耐得住,遣宫人去看她在做什么,得到的消息是她午后困倦,正准备小憩一会儿。
他一面听着手上正写着的那个“藏”字最后一笔落得便仓促了些,显出几分过于锋利的锐意。
这时候难道不正是往他面前凑,来表示关心的好时候?何况此事与她牵连颇深,她就不怕会被迁怒?
无论是为了探探他的口风,还是展示一番关切,她都应该来一趟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
衔池裹着锦被躺下,突然打了个喷嚏。
蝉衣立马去给她倒水,“要不要再添些炭?”
衔池摇摇头,水也没接,只将自己又裹了裹。
屋里足够暖和了,她为了能睡得舒服点儿,将外裳都脱了下来。
蝉衣又替她放了只包好套子的汤婆子进被子:“姑娘当真不去趟书房?”
“不去。圣人正因为我的事儿在生殿下的气,我再凑到殿下身边儿去,殿下的处境岂不是更不好?”
上辈子其实也没有这档子事儿——上一世她刚进东宫那段日子,宁珣像是把她抛在了脑后,很长一段日子里她只见得着他的赏赐,却见不到他的人。
不过她依稀记得,他这时候确实被禁足了一回。
原因不明,不过反正也没几日,而且她都快记不清了的事儿,说明情况并不严重。
这禁足禁不了多久,依她看,她和宁珣这段日子还是本本分分些为好。
蝉衣琢磨了一会儿她的话,小小地又争取了一下:“圣人是仁君,既然今日没有要处置姑娘,想来日后也不会。殿下这时候怕是正郁结着,姑娘去瞧一眼,只有好处!”
这丫头平日里哪都好,唯独就是对她去接近宁珣一事执念太深。
衔池叹了口气,“殿下今日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何必再添我一个?”
他心情不好,对她又仍有疑虑未消,这种时候很难有同她虚与委蛇的兴致。而一旦他自己不慎暴露了什么,被灭口的岂不还是她?
太危险了,没必要。
蝉衣疑惑着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一道低沉声音:“孤何时嫌你烦了?”
衔池听到声音的一霎便睁大了眼睛,视线越过蝉衣直直落在来人身上。
他回来便换下了蟒袍,穿了身更轻便的黛蓝色袍子,看起来也便更闲散随和些。
头上也没缠纱布,不知他的伤处理过了没有?
蝉衣行礼退了出去,关门的声响才惊醒衔池。她匆忙下榻行礼——这回他却没拦,任她福下身规规矩矩行礼,也不叫起。
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宁珣从她身前走过,衣袖蹭过她的胳膊,有衣料摩擦的声响。
他目不斜视,径直坐到她榻上。她方才裹着的被子杂乱堆在一边儿,汤婆子被压在下面,床榻间还有未散的余热。
看样子确实是心无旁骛地打算好好睡一觉。
他一时竟有些想笑。他那二弟,就是这么教手下的探子的?
衔池只穿了中衣,不知是因为穿的少所以冷还是怎么,在他抬眼望过来那刻,寒冷的战栗感顺着后脖颈一路向下,小腿都跟着颤了一下,隐隐发酸。
他这架势,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昨夜分明是他主动提的要看桃夭。
好久他都没有动静,衔池等不住,偷偷抬眼看他,却被他的视线抓了个正着。他一挑眉,似乎在等她开口。
于是她只能开口唤了一声:“殿下?”
他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却仍没叫她起身。
这是在等她的下文。
她总不好问得太直白,便试探着先问了一句:“殿下的伤处理过了吗?”
他又只“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