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启斐打断她,声音冷肃,“把这几个都带下去,全部处死!”
长夏低着脑袋进来,挥着手让人把那几个舞郎捂着嘴带下去,又赶紧退出殿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盛姿被他这么一弄觉得跌份,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几个贱倡无视规矩竟敢犯上嬉闹,我处置他们怎么了?”
“唱几个曲就算犯上,那你怎么不干脆把太乐署取缔算了?要不要在禁屠令之外再搞个禁乐令,天下但凡敢有吹曲弹琴的都处死,再株连九族!”
“圣后的建议倒是不错,太乐署敢在皇宫大内奏这种靡靡之音,朕看他们是活腻歪了!”
“陛下至尊如此威势,光挑太乐署杀鸡儆猴算什么本事,把鼓吹署一起连锅端了啊,以后无论祭祀还是卤簿,谁敢出声一律处死!”
“盛姿!”启斐气得面红耳赤,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缓了几秒,他稍稍冷静一点,盛姿伤了面子这会绝对恼羞成怒,他再说下去也不过是话赶话,发下去什么命令都还事小,真闹僵了却伤情分。
但这会他也是怒火中烧,也说不出其他软乎话,索性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离了栖凤阁。
盛姿看他走远,气得连砸了一串杯盏碗筷。
启斐回去后砍了一个太乐令和两个乐正,又发配了若干舞朗流放二千里。
盛姿则是发落了国子监一个国子博士一个筭学博士把他们贬出京外,顺势又贬了好几个这几年因为筭学上佳而被提拔起来的大小官员,还随手赐死了两个在秘书省负责各类筭类书籍的小寺人。
宫内两大巨头吵架的事如燎原之火一样,瞬间燃遍了宫内上下,所有人屏息凝,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做错了什么事,招来杀身之祸。
盛姿早在启斐去年捡着处错赐死了魏鲂之后就开始埋着气,后来一次怒气上头,赐死了一个宫女后虽然有点惊心却居然发觉消气了开始,也就杀生了。
那时开始,她处置内宫外廷就都更加狠手,宫内外对她的态度悄然改变,除了敬更多了畏。
也是那时,盛姿真正晓得了赏罚二柄是如何妙。
从前她也不算好赏恶罚的人,只是在处置人的时候,难免会碍于曾经的平等教育而留一线生机。
但自从她破了这道线,日常起居商议政事居然更顺手顺心起来,渐渐地也就不再抵触。
吴王启霁月前被启斐派下去到地方寻找精通算学的人了,没人劝架,是以这一次帝后吵架的时间格外长。
盛姿在查看新造的怀德宫进度的时候,启萌过来求见。
他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给盛姿行了个礼,恳请盛姿允许他去和启霁一道查访。
盛姿盯了他许久,连启萌都以为她会刁难自己想好了任其出气的时候,盛姿却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允了他的请求。
盛姿从前也以为,若有启萌求她的那一日,必要千百遍偿还当年蔑视,但等启萌真正拜服地跪在她面前,她忽然觉得——也不过如此。
区区一个齐王,若不是今日凑到她面前,她其实早就忘了。
她不待见齐王,但也不怎么理会他,朝中上下无不人精,跟高踩低之事更是熟稔。
况且连秦王及各世家都效力于她,有想启萌的时候,还不如想想新造的怀德宫要搭建什么。
况且他就算去了,启霁也不会怎么见他。
启霁纵然喜欢,又怎么会不了解启萌,只有得不到的才是心心念念的。况且这一次是盛姿派了人去辅助他,真和启萌接触起来,他不一定藏得住马脚。
盛姿从前问过启霁,当真要就这么和启萌纠葛着吗?谁也得不到谁,有什么好的。
启霁是怎样回答来着?
与其看着他和别人厮混,不如就这么留在我身边吧。他痛一分,我痛一分。很好。
盛姿心里门清,但就是恶趣味地想看着启萌如何自讨苦吃。
派去启霁那辅助的人是她近两年喜欢用的一个寒门仕子,事办得巧,说话也中意听,比起世家子弟,寒门对于她的决议很少反对,又是另一种趁手。
说回怀德宫,这是她主张修建的第二座行宫了。她和启斐都不怎么信胡僧和道士——虽然有可能是年纪没到——倒也省了修建佛寺道馆的钱。
去年的行宫建在山腰,用来避暑格外合适,她一去就后悔建造小了,所以今年特意建一座比那个行宫大五倍的怀德宫,就连木材都是从安南那边运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