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问道,“大人的身体为何这么冷?”
他沉默了一阵,又生硬道,“与你无关。”
噢。她在心里对自己道,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低头看着晚上黑漆漆的沙子。
“大人,这里够远吗?”
前面的鬼魂也停下了,回头看着他。
“就在这里吧。”他们站定,解清泽似是一刻也无法忍受一般,立马与她分开,又支撑不住地跌落在沙子里。
“不必扶我。”他冷冷地喊退她,跪坐在原地,又道,“你们找个地方,离这里远一些。”
她看着面容埋在发间的解清泽,点点头,拉着鬼魂走远了些,冲到喊道,“大人,这里可以吗?”
那人头也不回道,“再远一些。”
她便又跑了几步,直到上到旁边的沙丘。
“这里呢?”
解清泽没有回答,只是她在另一头看着,他的身下已勾画出发光的法阵,那天的冰蓝色焰火再次在漆黑又安静的夜中燃遍他的周身,他双手变换阵法,那焰火似是变成了一只冲破云霄的大鸟,托着长长的尾翼,在半空中盘旋几周后,直直冲他冲了下去。
他仰起头迎接那只鸟,可是在它冲入他的身体后,他却忽然色痛苦地睁开眼,急急吐出一口污血。她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地从沙丘上往前走了两步,解清泽似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强忍着对她的方向划出一道火线。
鬼魂在身后拉住她,摇了摇头,“我知你心急,但此事我们帮不了哥哥什么。”
他的脸上浮现出那些丑陋的妖纹,火焰在他身上烧灼着,他极其痛苦地弯下身,手里忍不住抓挠着身底下的沙子。
鬼魂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忽然头也不回地对她幽幽道,“我给你讲讲我们儿时的事吧。”
“那时哥哥是我们所有人的保护伞,这天底下没有哥哥做不到的事。”
解清泽身上的蓝色焰火颤了几颤,如今只能看见他在阵法中央缩在一团的身影。
鬼魂看着他,继续道,“爹爹和娘亲不喜欢住在宫里,我们便搬去了外面住。同辈里,大家都说哥哥的姿容绝世,又长得最像爹爹。”
解清泽爬起来了,在漫天繁星阵法的白光下,他的脸上全是汗,妖纹和冰霜纹在他脸上撕扯。寒气逸散,他的半个身躯都被冰霜冻结,身上结的冰块逐渐往阵法边缘漫溢,妖纹却被烧灼得愈发激烈。他抬起手腕,嘴里念叨了几句什么,用指尖猛地在手腕划过,那其中流出乌黑的血,被那些湛蓝色火焰扑上去撕咬。
而他摇摇欲坠,瘫倒在他背后凝结起的巨大冰棱上。
阵法未停,火焰未灭,鬼魂又开口道:“小时候,因为哥哥年龄最长,长得最高,所以我最喜欢粘着他。”
“爹爹也最放心哥哥,他不许我和二姐单独出门,若是三哥四哥要将我带出去,爹爹也是不许的。只有哥哥,每次只有哥哥能将我和二姐带出门。”
“可是哥哥每次出门,都要惹得不少百姓出来围观,所以和哥哥出门,其实我和二姐也很辛苦。”
鬼魂终于转过头来,苍老又平静的容颜冲她笑了笑。
那边解清泽腕间的污血已经流干了,那蜘蛛的妖纹似是随着污血一起流出了他的身体,蓝色的火越烧越小,又附在不知为何逸散而出的寒冰上,逐渐焦灼成一副冰火相融的古怪场面。
他的面容极为苍白,半张脸上的冰纹闪烁不定,没了那些丑陋的妖纹,却变得极为虚弱,圣洁。
他半睁开眼,费力地抬起手,在面前划了些什么。
那些冰霜和火消融,而他没了支撑,如团烂泥般倒在沙丘上。
她费尽全力冲过去,将他扶起。
他的身体仍然像块冰,不过有渐渐恢复的趋势。
他趴在她身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好像在说些什么,她仔细地听了听:
“翠翠。”
她心里疑惑,又听得他嘟囔:“翠翠。”
说罢,紧闭的双眼流出一滴泪,划过他布满霜雪的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