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渐亮,火红色的朝霞从山的另一头升起,缕缕霞光穿过半掩的竹帘,洒在陆卫青俊朗的面容上。
他刚刚沐浴过,纵是仓促,穿衣依旧严谨。
墨发挽起、腰间束金色腰带、鞋袜一丝不苟,唯有下巴和喉结处尚有未干的水滴,顺着他凸起又明显的喉结滚动。
苏霓儿:“放心,婚后我不会管你,你想做什么都成,瞒着娘亲就好。”
她指向协议上的其中一条。
“你可以养外室、逛花楼,只要不带回家就行。”
于苏霓儿而言,各过各的、两不相干就是最好。
待两年期满,她相信那个时候殷娘的身体已经好转,他们再寻个合适的理由和离。
陆卫青凝视着苏霓儿的眸光渐沉,许久不曾回话,半掩着长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这般沉默,最易让人误会。
苏霓儿急了,“昨晚你不是已经同意了么?”,还是说,他有新的想法?
陆卫青抬眸,直直望进她秋水般的眸子里,色认真。
“你是女子,和离对你名声有损。”他顿了顿,“再嫁,恐不会太容易。”
苏霓儿笑了:“和离后就一个人过呗,自由自在的,多好。为何非得嫁人?”
她望着他,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笑,说他不知道女子成婚后过得有多辛酸。
“早晨睡不得懒觉,得伺候夫君穿衣裳;晚上不能睡太早,得等着夫君归家。你是没试过,大晚上站在长廊上,不仅等得心焦,那嗡嗡嗡的蚊虫吵死个人呢,咬得胳膊上全是红疙瘩!”
“若是遇上个三心二意的、风流快活的,嘿,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还得帮他打狐狸精!”
“那些小妖精,手段厉害着呢。在你面前哭哭啼啼装柔弱,转身就去告状说你欺她;再能耐些的,还能搬出个有权有势的爹爹,名和利往男人眼前一搁,傻子也懂得取舍呀!”
苏霓儿本是笑着的,可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屋内的朦胧水汽已经散去,檐下的阳光正好。
金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面纱上,分明那双眼被遮住了,他却仿佛能看到她眸底的湿润和苦涩。
陆卫青有顷刻的失,忽地发现愈发看不透她了。
最终在苏霓儿的坚持下,两人分别签上自个的大名,再按上手印,协议一事便成了。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人知晓。”苏霓儿莞尔一笑,“接下来你得听我的。”
陆卫青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是已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明面上,她已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同她说话的语气都不再那么生硬了。
苏霓儿:“走,我们一起去给娘亲问安。”
陆卫青却没应下,而是移开眸光。
“你先去换件衣裳。”
苏霓儿一愣,垂眸发现自个还穿着昨晚的寝衣。
夏日的寝衣单薄,丝绸如水,贴在身上,愈发衬得玲珑的曲线起伏。
她尴尬极了,想用手去捂,却不知该捂哪,毕竟哪儿也没露,只得假装厚脸皮,泰然处之。
谁让她自个出门之时过于急切,竟忘了换衣裳?
难怪青衣同她说那样的话——“小姐,您就穿成这样?”。
怪她,心太大。
也记起他自屏风后出来,除了一开始的试探,他一直和她保持着三尺开外的距离,视线未曾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苏霓儿恨不得找块地儿把自个埋了。
她抬手去拉紧闭的木门,忽地顿住,似想到什么绝妙的好主意,回眸望着陆卫青笑。
“筠儿哥哥,你过来。”
*
屋外的院子里,篱笆墙外,何妈妈和青衣正隐在拐角处,聚精会地盯着东厢房瞧。
日头渐大,何妈妈上了年纪,弯腰久了,累得慌。
何妈妈:“你这孩子,到底看清楚没有?小姐真进去了?”
青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千真万确!小姐亲口说的,她要去找少爷。您是没看见,小姐穿成那样,啧啧,比仙女还好看呢,奴婢劝都劝不住!”
最关键的是,少爷还在里头沐浴呢!小姐还要给他洗衣裳呢!
两人这么久没出来,说没干点什么,也没人信啊!
何妈妈捶了锤后腰。
青衣这孩子说话素来不靠谱,何妈妈一时半会也分不清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