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一刻钟,宁枝轻笑,郑一满那个假设恐怕不成立,要真有人在这儿梦游,最可能的情况大概是,闭眼走了一个小时,还没摸到大门在哪。
园子里很静,除了偶尔听到几声佣人的脚步,便只剩夏夜的蝉鸣,和她自己的呼吸。
每走几步,廊下便挂着一盏灯笼样式的夜灯,远远望去,整座园林晕在一种浅淡的昏朦里,柔和中泛着幽冷。
亮灯的房间不多,除开宁枝住着的那间,便只拐角向前最中间的院落。
宁枝刚走几步,佣人犹豫着开口:“宁小姐,先生不喜欢被人打扰。”
宁枝看她一眼,其实只是下意识的动作,那人便局促起来:“不过先生也没带人来过这,您应该可以不用守这份规矩。”
原来那是奚澜誉的住处,她还以为他将她送到,便会立即离开。
宁枝将喝剩的蜂蜜水递给身旁的佣人,转而绕道去了别处。
这佣人应当误会了她跟奚澜誉的关系,话里话外,又怕得罪她,又担心她不高兴。
其实挺多余。
对他而言,她只是个过路人。
刻意试探两句,不过是为确认,奚澜誉除了她,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同别人没有更近一步的亲密关系。
毕竟她们虽是假结婚,但这层婚姻关系是正儿八经存在的,她可不想在两人的婚姻存续期间,突然冒出个人骂她是后来者居上的小三。
宁枝坐在假山旁的亭子里吹风,不知是这里植被众多,远离市区,还是因为园内刻意做过降温处理,宁枝竟觉得迎面吹来的风带着股山间的清凉。
坦白讲,这儿位置绝妙,入眼可见翻涌着的暗霜云雾,叫人心绪宁静。
宁枝呆了会,正准备回去,转身瞧见对面廊下立着的奚澜誉。
他似刚沐浴过,换了身休闲的缎黑家居服,金线滚边的样式,让他看着更加的高不可攀。
他手里夹了根烟,半身揉在朦胧的光晕里,另半身则隐在缥缈虚无的暗夜。
天边一轮月,微凉清辉洒落,道是有情却无情。*
宁枝不知怎的,脑中闪过一句话。
天地一孤人,茕茕而孑立。*
后来,她无数次想起这个瞬间。
深山如漆黑的眼将人吞没,而他站在云眼中心,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此刻,若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奚澜誉,宁枝想,大概是忧郁的蓝灰。
好比现在。
在这旷野无渡的寂夜,他抬起头,望见的会是一轮幽蓝的孤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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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当宁枝洗漱完毕,移步前厅用餐时,被告知奚澜誉已先行离开。
宁枝不在意地“嗯”了声。
她到时,佣人正在收拾奚澜誉用过的早饭,几乎没动过,只那杯咖啡浅了些。
宁枝端过她面前的尝了口,微皱眉放下,说:“麻烦帮我换杯加浓美式,不加糖不加奶。”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外婆想方设法给她弄来不少偏方,对于幼时的记忆,宁枝记忆最深的,便是那铺天盖地的中药味。
以至于现在,她对那种微涩的苦味有种病态般的迷恋。
前厅开阔,偌大空间内只摆放一张长方形的小叶紫檀餐桌。各色早点,中西齐备,用小碟在她面前铺了一整扇。
宁枝捡几样常吃的入口。
吃过早饭,她沿原路回屋休息,晚上得回医院值班,必须提前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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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没回去,宁枝以为外婆会盘问几句,谁知老人家没事人似的,坐在客厅看宫斗剧。
一问才知,今天张屹陪老太太逛了一天,刚把人送到家离开。
宁枝看了眼客厅地上堆着的购物袋:“外婆,您以后别老拿他东西。”
宁湘兰不赞同这话,抬手将电视剧暂停,瞪她一眼:“男人对你上不上心,得看他愿不愿意主动付出。澜誉这样的,肯花时间陪你,说明他心里有你,还肯花时间让人陪我这老太太,说明他心里重视你。现在这世道,找个这样的不容易,枝枝啊,你也别老矜持着,你们俩是合法夫妻,有时间你多主动去陪陪他,早点把这个住一起的事儿给敲定了。”
她不过讲一句,外婆回了一堆,宁枝抿了下唇,不再吭声了。
如果他们是真夫妻,外婆操心这些无可厚非,她无非是担心两人长期分居感情出问题,可他们是假的,真没必要,本来就没感情。
宁枝挤出个笑,躲回房间,外面宫斗剧的声音复又响起。
那句异常经典的“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之后,客厅声音止息。
宁枝的房门被推开,宁湘兰走进来,“枝枝,外婆再过几天就回老家。”
宁枝顿了下,坐正身体:“外婆,您住这不好吗?我正好方便照顾您。”
宁湘兰笑得慈祥,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在老家生活惯了,总赖在你这,你们两口子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