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走一条路,就得放下另一种心思,有舍有得,这他清楚。
他们一个兄弟争,一个留下来拥护新皇,到头来无论是谁得胜,都能护住额娘。
……
胤禛打着在太子身边做事的想法,自然是念着太子目前地位稳固,太子的一切制度都是堪比皇上来的,东宫一度非常奢侈浪费,后宫管着宫务的妃子都一度眉头紧皱,暗道皇上和后宫的架势竟是比不过太子的毓庆宫了,但这都没有妨碍到太子的身份凌驾于众人之上的。
太子能从监国中得了莫大的权力好处,靠的就是康熙帝的种种信任和看重,就算几个兄弟都成长起来,欲夺皇权者居多,有康熙的信任做底气,一切都不是问题。
但在康熙三十六年太子犯下过错之后,康熙原先对太子的极度信任转化为半信半疑,特别是在这几年里太子党的势力实在是太猖狂了,堪比半个朝廷的臣子都被其拉拢了,康熙看着这一幕,眼底都要萃上寒冰了。
作为一个皇帝,他固然是可以将权力慢慢交接给太子,但这个前提是他心甘情愿将权力下放。
先前他心甘情愿让太子妃与皇贵妃夺权,也心甘情愿让太子监国,可现在不代表他心甘情愿让太子逼他下台,他是大清的帝王,这一点毋庸置疑,太子还轮不到要接手他皇位的时候!
于康熙四十一年时,太子党的嚣张气焰终于被人告发了,曾经是太子党领头人索额图的门人高士声泪俱下向皇上控诉索额图的逆谋大事,结党营私,恨不得皇上立马让太子上位种种不堪。
康熙色淡然,看着高士口口声声说起索额图曾经的不干人事,虽手上没有证据,但那些太子党在朝廷京师的嚣张行事又不是让人看笑话的,他微微紧了紧拳头,但面色无异,让底下的高士暗暗心惊,不知自己可否有走错这步棋了。
“来人,宣索额图至德州侍疾吧,太子身患重病,正是需要索额图的时候了。”
眼下康熙也只是和太子及几个阿哥一道将出宫南巡,眼下正是到德州的时候,太子病不病是一回事,关键是康熙忍了索额图这么多年,要对索额图动手了。
索额图教唆太子,结党营私,骄奢淫泆,实属世间之恶人。
高士顿时感激的在地上磕头,“皇上,您的大恩大德奴才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再为皇上做牛做马才可偿还这份感激。”
索额图在他仍是寒门子弟时对他多加辱骂,在他高官鼎盛时,仍是将他看作是过去的奴才,是个人都受不了索额图的折磨。
高士嘴里嚼着一抹冷笑,还是多亏于明珠大人的提携啊,也多亏于索额图曾经对他的不设防啊,不然他怎么知道索额图那么多阴私罪过,用在这时刚刚好!
皇上出宫南巡,正好抽出空来将索额图的罪证收集完毕,而在京师的索额图知道个什么!正好给他来个死到临头不瞑目!
事实也确实如他想的那般,太子爷莫名知了自己身患疾病一事,偏偏索额图离他十万八千里,鞭长莫及,他就算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都没法让索额图做好任何准备,在这时他断然可以冒着风险给索额图传信,但若是给人找到了把柄,他在皇阿玛面前好不容易维持的父子情便又要破碎一场了,他禁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因而太子非但没有提醒索额图,还在这天儿逢春遇冷时硬生生给自己折腾出一场病来,将自己生病的借口化作事实,皇上怎么想是不知道了,但这让在京城的好几个阿哥都诧异起来,原来皇太子的身子也会因为这区区倒春寒惹得一身病情啊。
这一切看着都没有问题,可胤禛拿着南巡那边传来的信后,直觉让他感觉哪儿不对劲,按理说倒春寒是不可避免之事,他也曾在这天气来了时将自己弄得不成人样,硬是撑着一副病容去赶差事,惹得福晋进了宫向额娘告罪,额娘顶着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才让他停下种种忙碌,不得已清心寡欲待在病床前。
他一时半会没有想到更多,只得反复在床边踱步,福晋看了他一眼,“爷,您要去东边院子看看弘时?”
近两年李氏又得了一个阿哥,在府邸排行第四,是为弘时阿哥,满打满算,李氏这是得了两子一女,是后院添丁的大功臣,她是不计较李氏能得爷看重,她只要看着瓜尔佳氏不痛快就行,眼看着曾经是自己手底下干活的人,如今仗着自己身孕成为府邸的半个主子,她就想问问瓜尔佳氏心里可痛快否?
胤禛摆了摆手,福晋这才罢了心思,不见就不见吧,弘晖见到他阿玛的时候都少,何必让其他阿哥得了势,照八弟妹的话来说,她就算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弘晖身上又如何,贤妻良母,那也得建立在后院所有阿哥都是她亲生的阿哥的前提下了,她也不是没和爷努力过,只可惜她自打开怀以来,肚子就再没动静了,不然给弘晖添个兄弟姐妹都好。
“不行,爷还得进宫一趟。”胤禛肃了色,额娘在宫中多年,兴许能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福晋,你去看看八弟可在府邸,让他一块过来吧。”
四福晋点头,二话不说直接派人去了八爷府,她知道府邸的爷总有什么大事要办,她们这些后院的妻妾便给爷行个方便就是最大的妥帖了。
上了马车,胤禛坐在马车里闭目养,马车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八阿哥明摆着是从睡梦中醒来的,声音有几分浑浊,但又清朗的很,听语闻人,一听就是一俊俏高大男子,就是话语间有几分怨气,“苏培盛,你说你家主子怎么就整天只会闹爷!爷这才刚刚睡下,好不容易忙完差事……又搞这一出!”
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看来是真的怨念颇深了。
胤禛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胤禩,是四哥错了,你进来吧,折腾苏培盛作甚?改日四哥给你赔罪。”
“那还差不多,你要是在爷唤你去喝茶时不到场,爷就不跟你是兄弟了。”胤禩将帘子拨开,进了马车,坐下来,满是不满,“四哥,你可别说你是心血来潮啊,这太子生病一事明眼人都看着不对劲,你要是非得掺和一把,爷就将你套个麻袋送到永和宫,让你看看兄弟姐妹几个的能耐!”
“可别,四哥经受不得这个。”胤禛笑道,“你不是说你刚睡下吗,四哥给你托着,你睡吧。”
胤禩看着他哥拍了拍大腿,摇头,“爷都这么大了,十几年前爷还能在你膝上睡着,现在要是再这样,怕是九弟十弟都一块嘲笑爷了。”
胤禛心里暗地遗憾,过去乖巧听话的弟弟硬是变了个模样,哎,待会到永和宫就逗逗十四弟吧,这宫里就十四弟好欺负了,纯良好说话,就是口是心非了些。
苏培盛耳朵听着里面的爷没了动静以后,便甩了甩马鞭,马儿随即扬蹄,轻巧的往紫禁城的方向前行了。
到了永和宫,两人一路慢行,到了门处老早就有人迎着了,只见马功成顶着一副笑意憨厚的模样将两位主子迎进去,胤禩一边暗自琢磨马功成倒是将他师傅的几分能耐学到手了,但周林礼可从来不会笑得这般没骨气的。
也罢也罢,周公公和刘嬷嬷在永和宫侍候额娘二十多年了,也是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额娘让两人到在宫外的门面里养老,并且让乌雅氏的人多加照料两人,也算是一个好的结局了,在宫外能平平安安舒舒坦坦将后半生的日子都过完的奴才可不多,而且乌雅氏是断然不会让贵妃娘娘宫里出来的人有任何不妥的。
这般想着,胤禩进去里面,任由宫女给他脱下外衣,这会儿天还是很冷的,但屋内燃着京师里最好的红罗炭,温度适宜。
再换头一看,四哥已经坐落在椅子上了。
芷嫣让两个儿子都收拾的服服帖帖后,便开口询问两个儿子过来是为何事了。
胤禛想了想,“额娘,儿子不明一事,太子倒春寒生病了,可皇阿玛为何让索额图前来侍疾。”这是奴才干的事,索额图还不至于为这事特地折腾一遍。
芷嫣笑了笑,显然是没想到儿子居然往这边想了,那还有一个前提呢,“你怎么就认为太子一定生病了?”
胤禛道:“人之常情,太子兴许是不适应了。”
她摇了摇头,“不是这么说的,你看你皇阿玛都平安无事,比他身强体壮的太子又怎么会出事,你过往出了事是因为你根本不听你福晋的话好好养身子,在不该出门时硬是要出门,沁月是娇养大的贵女,这些道理都清楚,你别说在太子跟前侍候的奴才了,那是恨不得遇到危机就替太子挡上了,毕竟是将来的君主啊。”
胤禛细细琢磨着这事,色越发不对劲,趟若太子病情一开始就是假的,那皇阿玛要索额图进京就是为了别的事了,可什么事需要另外让索额图前去德州。
他面色一变,与此同时胤禩的话传来,“看来皇阿玛想对索额图动手了。”
如此才需要将索额图支开,让京师的人手收集罪证,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皇阿玛平白无故就起了这等心思?那定是有人挑拨离间。”胤禛几乎在一瞬间就将事情定义在这上面,而且他没有说出他猜测的一点,便是皇阿玛想对索额图动手,那是心里早就起了这个想法的缘故,依皇阿玛的性子,若是早知道索额图犯下的过错,不将索额图给杀了才怪。
如此倒是还有一个前提了,便是那人一定是索额图曾经相信的人,或是底下的奴才门人之类的,不然也不会清楚索额图干过的事。
而近来得皇阿玛信赖,随驾前去的臣子中就有那高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