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震撼到:“这是……”
奕远说:“这扇面上画的是冥河图,有吸收意念强烈的残念之效。里面的人像是它收进去的残念。它原是为了收一个凶念所设。”他说着将画中一个人指给九蘅看。她这才注意到画中有一个没穿军甲的人。这个人一身黑衣,腰挎弯刀,脸蒙面罩,只露出一双目光阴狠的眼睛。奕远说:“此人是个有名的杀手,死后残念也是个厉害角色,屡屡作怪,我便找了这把冥河扇收了他。方姑娘的魂军气势汹汹,也被扇子感应到收了进去,实属偶然。”
他这话说归说,九蘅当然是不信的。偶然?哪有那么多偶然。必是朱蛾报告了他城外有残念之军的消息,他设下布局,魂军一来就中了招。
她也不揭穿,眉梢一扬,将扇面往奕远面前送了一送:“我的魂军吗?皇上倒是仔细看看,他们原是谁的兵。”
奕远怔了一下,低眼仔细看图。军士们的兵甲确是雷夏军人的样式,而他们中间还打了一杆旗,上有“狭风”二字。
“是狭风关的守军?”他微微动容。
九蘅道更正道:“是狭守关战死的守军。他们阵亡后残念也不肯回乡,一直守在那里,被我遇到。”
奕远的目光慢慢扫过军人们情坚毅的脸,似乎想看清每一个人的模样。他的表情难得动容。
九蘅低声说:“您总说您是孤身一人。而这些替您镇守国家的战士,生前死后都始终坚守原地,忠于江山百姓,至死不渝。您或许可以扪心自问,现在做的事,算是与他们站在一起,还是背离了他们。”
奕远的嘴角抽动一下,脸上浮起怒意,寒霜覆起:“你敢来教训朕吗?”
九蘅没有回答,暗暗一叹,只问:“请问如何将画中魂军放出来?”一边问着心中微微一动:会不会只要把扇子撕毁,残念们就自由了呢?
她眼的闪烁被奕远捕捉到了,笑容带了嘲讽,提醒道:“方姑娘小心些拿,万一撕毁,画中所有残念都要落个魂飞魄散。放出残念的口诀和手法只有我知道,到城外再说。方姑娘还是不要多想些没用的。”
她吓了一跳,赶紧的打消了方才的念头。将扇子小心地卷起来。皇帝冲她摊开手心,她只好恋恋不舍地把它交还。
有青蚨牵了三匹马过来,三人均上了马,外加一头巨猫,朝宫外走去。身后忽有嗡嗡翅响。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有黑压压一片青蚨脚部离地、列队整齐悬浮着跟了上来。虽然是人身大虫子,但总归是虫子,不由恶寒:“皇上带它们做什么?他们不是不擅长杀鲛尸吗?”
“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多少还是有点用的。”马背上的奕远怀里抱着命灯,闲闲道。
九蘅心知此人多疑,这许多青蚨侍卫多半是用来防着她跟樊池的,也没有坚持,它们跟着就跟着吧。三骑在前,领着这支古怪的虫人队伍穿过京城,一路上齐齐震翅的声音吵得人头疼,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太到了,干脆闭上嘴沉默前进。
直到打开城门站在护城河里侧,河中碎冰间隙里浮沉的鲛军见有人出来,迅速地朝这边集结过来。城门在身后重重地关闭。她忍无可忍地将手拢在嘴边冲奕远大喊:“皇上让它们落下吧!别嗡嗡了!吵死了!”
皇帝头也未回,抬起左手做了个微微下压的姿态,青蚨们合翅落地。列着整齐的队伍站在他们身后。
护城河里已聚来黑压压一片鲛军,叠着罗汉往岸堤上爬来,龇牙咧嘴涌涌而动,但堤坝高陡,一时攀不上来。九蘅道:“请皇上把魂军放出来吧。”
奕远没有动,侧脸冷眼看着她。
她再催一声:“它们都快爬上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冷笑:“方姑娘,朕知道魂军厉害。不但能杀鲛军,能杀青蚨,也能杀朕。然而朕提醒你,你们的捕头朋友还在宫里,你若珍重他的性命就不要轻举妄动。”
九蘅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那捕头朋友也厉害得很,自己跑出来也未可知。而且……”她跟里闪过狡黠,“据说母蚨只能控制以他为中心的方圆三里内的青蚨,这也是您带这些青蚨一起出城的原因。现在宫里应该没有青蚨守卫了吧?”
关于青蚨的这个弱点,是樊池告诉他的。
奕远脸色微微一沉:“你知道得真不少。可是你以为宫里没有青蚨我就没办法处死那捕头了吗?我便告诉你,我给捕头用了个好东西,他跑不出来。”他的嘴角勾出个阴恻恻的笑。
九蘅没有示弱,嘲讽的眼削了回去:“无非是些蚊子蛾子烂草,认识您以来,也没看到什么像样的东西。”语气竟越发嚣张,为了口舌之快,似乎不顾捕头安危了。
奕远眼中火星一炸,呵呵一声:“那可不是什么烂草!我用焰藤捆住了捕头。你懂得那么多,焰藤知道么?”
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还真没听说过。”
他脸上闪过得色:“灼骨藤来自西域,通体赤红,在极热的地方才能生长。现在它安安静静缠在他身上,权当作束缚他的绳子。可是灼骨藤有个特性,如果有人强行剥离它,它就会开花,花朵冒着火焰,把它束住的猎物烧成灰烬,化作肥料。”
九蘅听得变了脸色:“你……”
奕远笑道:“你也别怕,此藤认主,我用一滴血就能让它从捕头身上剥离。所以,还请方姑娘尽力而战。”
九蘅歪了一下头:“一滴血是吗?”忽然转向另一边骑在马上的樊池,高声道:“你听到了吗?要皇上的一滴血。”
奕远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只见樊池抬起脸来,朝他阴阴一笑:“皇上,得罪了。”
整个身形“蓬”地散开,万千朱蛾飞在半空。奕远的色变了,瞬间记起今天樊池话特别少,也没有昨天那样与九蘅有亲昵的举动。他的注意力只放在九蘅身上,竟没有察觉。
怎么?这个樊池竟是朱蛾变的吗?它不是只有食尽本人才能借骨拟态吗……
未来得及想清,朱蛾劈头盖脸扑向了奕远!他本能地挥着袖子驱赶,朱蛾却太多了,不住地啪啪啪扑在身上脸上,期间脖颈上微有刺痛,好像被叮了一口。然后朱蛾们迅速散开,越过城墙垛朝着皇宫方向飞去!
奕远震惊地摸了一把脖子上刺痛的点,摸到一星血迹。一滴血!朱蛾这个浑蛋吸了他的一滴血去!怒声命令青蚨:“追!”
许多青蚨飞起直追而去。而朱蛾有几千只,可以聚集可以散开,哪知道吸血的是哪一只?再者说青蚨们个子大,即使追上了,想扑住一只蛾子也不是易事……
京城上空展开一场巨虫扑蛾的上下翻飞的表演时,奕远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樊池”骑的马上摔下来的那副“骨架”,竟是木制的骨。
九蘅眨眨眼:“白天时樊池累了一天,拆了皇后宫里的家具,连法术带手艺全用上了,才做出一套自己的骨相,累坏了,就没跟着来,让朱蛾替他来了。”
她轻描淡写的真话加胡扯,把奕远气得心肝几乎爆裂。
她想起什么一般:“啊,对了,朱蛾吸了您一滴血,回去喂给灼骨藤就能把捕头解救出来了吧?可是那藤长在哪里呢?哦……您说过它生长在极热之地,移栽到宫里也必会种在很热的地方吧?应该不难找。”眼锋向他扫过去,清秀的少女莫名散发迫人寒气。
第43章 你到底撩是不撩
屋子里阿步疲惫地睡着了,九蘅与樊池在桌前低声商量着下一步的打算。九蘅思虑良久,道:“我们不应都出京去,这里有阿步和下落不明的银山,要留一个人照应。”
樊池蹙眉看着她,满眼不安。若要去一人留一人,自然是能号令魂军的她跟奕远出城,而他留下了。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他说。
她握着他的手指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你不也说我要变得强一些,学会自己面对吗?”
他知道她越来越强,越来越勇敢,即使独闯虎穴成潭也无所畏惧。可是她虽不怕,他却是怕的。他想时时刻刻守着她,怕自己一错眼间弄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