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山左手扣住阿步的右手,幻出一根牛筋索将两人手腕绑在一起,免得不小心松手显形暴露。两人一齐隐形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二人平安回来,就保持着隐身的状态跟樊池和九蘅说了城内所见。天也擦了黑,敞开的城门内忽然有人走出来了。
那人一身锦服面皮白净,身边领了几个随从,小心翼翼地在城门边朝外张望一番,走到吊桥另一端喊了一声:“外面的是谁?”
樊池拦住想回话的九蘅,高声反问:“你又是谁?”
来人答道:“在下曹奈,是宫里的人,奉皇上之命前来询问,是谁在剿灭围城鲛军?”他的语气态带着使者应有的恭敬,又透着宫里人特有的高傲。不徐不疾、介于男女之间的嗓音表明这人是个有身份的宦官。
围城鲛军?九蘅等人交换了一下诧异的眼色。鲛军都是禁卫军所化,他们猜测的是皇城已被鲛军占领,卯着劲想在晚上时带魂军攻进去夺回失地,难道鲛军并没有攻进去,京城只是被围,并没有沦陷吗?
樊池眉一挑:“既然京城未陷,适才我们大战鲛军时,城内守军为何不里应外合相助?”
曹奈抖着手声泪俱下:“没有守军了!军人变鲛尸的变鲛尸,战死的战死,哪还有守军哪!幸好各位带了兵来救!话说……那些兵呢?”魂军攻城时他们定是已躲在城楼上偷偷观望了,看到了那些战甲苍白、身形隐约的战士,这时望过来却不见一个兵士,满脸惶惑。
樊池傲然道:“既是兵,自然是龙见首不见尾。”
曹奈面露惊佩,不敢再问,躬身道:“诸位难道是天上将?请随在下面圣,皇上必有重赏!”
九蘅低声问:“可信吗?”
樊池看天已快黑了,道:“这时辰魂军也能发挥作用了,去便去,随机应变。”
有魂军护身无所畏惧。
曹奈注意到少了两个人,问道:“之前在上面望着还有位官差和一个孩子,不一起进城吗?”
樊池自然地答道:“他们还有事,已经走了。”
两人一猫就跟着曹奈进到皇城之中,身后必还跟银山和阿步,只是曹奈看不到他们。因为地上有积雪,担心踩出脚印被察觉,二人谨慎地踏着前面人的脚印跟随。城门在身后被随从们沉重地关闭。曹奈解释道:“二位虽然杀了城门外许多鲛军,但只要你们一离开,不用多久会有更多顺河游来,要防它们攻进城来。”
樊池在前,与也骑在马上的曹奈并骑而行。
京中街道宽整、建筑气派,没有多少灾后残破的情形,只是格外冷清。冬夜寒冷,有的民房中亮着灯火,街道不见行人。
停了一天的风突然又刮起来了,风眼旋转着从街道上呼啸而过。
樊池问:“城内没有遭鱼妇之灾吗?”
曹奈答道:“怎么没闹?闹了,凶得很。那些黑细鱼是沿着运河游进来的,京里人口损折了一小半。幸好禁卫军把灾事镇压了下去。”
“禁卫军?”樊池想起那些穿着禁卫军军甲的鲛军,“围在城外的不是他们吗?”
“可不是吗?”曹奈叹道,“禁卫军原是部分驻城郊,部人驻城内。城内灾事镇压之后,城内的禁卫军出城剿灭城郊鲛尸,也与城外军队汇合。不知怎的一去不回,不知遇到了什么麻烦。留守的军队又出去救援,倒是一起回来了,却全变成鲛尸了,三万人的禁卫军竟陆续变成了一支鲛尸的军队,也不知他们遭遇了怎样可怕的事。唉……幸好城门坚固,穿城的运河出入口之前都加了数道铁栅和闸门,它们没有办法攻进来,只在护城河死守。这一招也厉害的很,我们已被围困一月有余。皇上仁慈,开仓放粮救济百姓。粮仓储备眼看着也要耗尽了,若不是诸位今日解围,一城百姓都要饿死了。”
听到这席解释倒是合情合理的,樊池“哦”了一声:“曹公公真是忧国忧民啊。”
曹奈谦虚地拱手:“不敢不敢,有心无力,不能为皇上分忧之万一。”
“这么说灾后幸存的百姓一切安好了?”
“托当今圣上的福,一切安好。”
樊池的嘴角弯起冷笑,眼底寒凉:“若是如此,那些白骨是怎么回事?”
曹奈眼珠转了转:“什么白骨?”
突然出手,无意剑如一道蓝光乍现,向曹奈腰间刺去。跟在后面的九蘅等人也没料到这一出,只见无意剑锋刺去,料着要看到血光喷溅的场面,却听“蓬”的一声,一片朱红纸屑般的东西炸开。
曹奈整个人炸了?!
第30章 拟人面目的朱蛾
抬头仔细看去,那些飞舞的碎屑竟是朱红色的蛾子,血翼,鼓腹,须口。紧跟着伴在马侧的四个小太监,甚至连曹奈骑的那匹枣红马都不触自爆,化成无数只朱蛾加入了那朵飞蛾的乌云,剩下四具人骨架、一具马骨头,原地撑了片刻即倒落在地。
脚下一地散骨。
九蘅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樊池冷笑道:“朱蛾妖而已。都是长翅膀的,敢在我面前耍这种花招!”
九蘅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做“都是长翅膀的”。他原身是蝴蝶啊,差不多物类……
她抽出了赤鱼指着头顶朱色乌云有些茫然:“这么多只,妖丹在哪个身上?”
樊池鄙视她一眼:“你就不先担心一下它们能否杀人吗?它的全称叫做嗜骨朱蛾,过一会儿就会全扑下来,密密麻麻叮在你全身,再飞起时就剩下一副骨架了。”
听到这话,隐形跟在后面的阿步吓得贴到银山身上去。九蘅见他态轻松,知道他是在吓唬人,朱蛾应是伤不了有白泽碎魄宿主,遂还他一个白眼。
头顶那团朱蛾乌云完全没接收到应得的恐惧和尊重,恼羞成怒,翅膀出的扑动声形成密集的簌簌声浪,翻卷着朝他们灭顶而下!
这场面着实叫人嫌恶!隐形的银山悄悄撒了一把的暴雨梨花针,顷刻间地上已铺了一层蛾尸。存活的朱蛾也感应到了莫名灵力,明白过来他们不好叮,四散飞去,消失在夜色中。
九蘅踢了踢脚下蛾尸,道:“原来那些白骨是这么来的啊。”
之前阿步与银山隐形进到城中时,只觉得城内冷清,家家关门闭户。灾年里大家藏在家里也是正常,初时并不觉得异样。他们随机翻墙溜进了几户人家里,头两家也正常,里面住了人,人们除了面黄肌瘦、情忧郁,看不出别的。第三户人家里却没有活人,只有七具完整白骨,从骨骼大小可以看出有成人有幼儿。
灾事年头处处可见白骨,原也不稀。稀的是这些骨架干净异常,一丝皮肤肉屑都不剩。这一家人的骨架倒毙的位置各是分散的,大人在屋内小儿在院中,有在床上呈现睡卧之姿的,有坐在桌前的,甚至还勉强撑着生前的坐姿,只是稍有风刮过就哗啦散掉。那情形给人的感觉是这家人在正常过着日子,突然间就化作了白骨。
银山跟阿步接连隐身探访了数户人家,又看到了古怪的尸体。这些尸体已变成干尸,好像一丝水份也没有了。京城并不是很干燥,死人绝不会干化成这样。仔细检查一下就可以看到干尸头顶都有一个细小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