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虞,这一切就到此为止吧!人是我杀的,跟你一点关係都没有……虽然你当年害惨了池家,但现在背负池家未来的确实是你,这点无可厚非……」千鹤女士带着有点不甘还有没落情劝着池夫人,难道她真的打算背负起这一切?
「挟持人质吗?」陈警官的表情瞬间转为严肃,警察的魄力散发而出,与刚刚粗俗模样判若两人,也许这就是警察的专业吧!
「池夫人,挟持自己的女儿一点意义都没有,难道你要用扼杀一条生命,或是池家的未来,来掩盖自己想要逃离这里的事实吗?」老师也跟着拉下脸,语气鏗鏘有力。
只见池夫人沉默半晌,接着将手上的鎚子给丢下,硬生将千云小姐给推到一旁。
「刚刚我的确想过要再逃一次。十几年前,我在无预警下,逃离那让我备感压力的家庭,跟穆场……也就是当初最后见到我的同伴,要他谎称是被鬼怪带走,跟家人闹场脾气,没想到却会引发这么大的风波。」池夫人将双臂交叉于自己胸前,抓住自己肩膀,睁大深陷的双眼,看起来像具骷髏,并且看向千鹤女士:「对不起千鹤,我不知道村人会把鬼怪就这样当成是你,也把池家搞得天翻地覆,也让你现在背负起杀人的罪名。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潘家还有我个人的名誉,如果现在潘家与我的秘密被公开的话,后果绝对不是可承受的轻,我希望你可以谅解我……」
「千云。」池夫人扭过头看着千云小姐,表情稍稍柔和,我看到些许的眼泪在身为母亲的她眼中打转:「妈想守护你的心情是永远不变的,但也希望你可以谅解我,因为妈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慾,有想要自保的本能。」
「妈!你现在想干嘛?」千云小姐激动的逼近自己母亲,没料到池夫人突然从口袋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头有透明色的液体在晃动,看起来跟一般的水没什么两样。
「池夫人……你刚刚躺在沙发上果然是在拖延时间吧?你为了预防万一,把这东西藏在沙发底下?」老师嘖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预防万一,准备把所有在场人灭口的念头,可是千鹤却出乎我意料的被你说动了,对不起……千鹤。」
这女人一会儿一脸凶煞,一下子又转变成充满歉疚的一张脸……她已经完全失控了!
「千鹤女士也说了,你跟案情并没有直接关係……」
「但是今天这所有事被公开,潘家绝对会被扯上关係!现在地道也被发现了,教唆杀人的罪名也会安到我身上吧!」陈警官与池夫人首次四目交接,场面相当微妙,因为这的确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池拓想要守护池家还有千鹤女士,千鹤女士也想暗中守护池家、祥居还有千云小姐。千云小姐为了守护自己的母亲,而你则是为了自己的过去,想要守护自己原本的家庭,最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阴影挡住作家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徐徐说着:「说穿了,你不也只是想要守护自己的名节,自私自利吗?」
「我何来自私自利?」
「为了自己的压力,擅自逃离潘家,随口胡诌自己的失踪,造成池家的悲剧,这难道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过去,利用千鹤女士、穆场医生甚至自己的女儿,难道这不是为了自己?现在因为无处可逃,所以打算同归于尽,难道这不是为了自己?」老师语气激动的连珠炮,让在场气氛瞬间紧绷,但对方却也不甘示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千鹤不也为了自己自我满足的责任,所以离开池家?祥居不也为了自己,想要调查我,否定涉泓的独立?上一代的池拓也为了自己,将所有秘密给隐藏起来对吧?」
「可是为了家跟亲人而牺牲,跟利用家人跟亲人来让自己的牺牲名正言顺,是完全不同的。」
「什么?」池夫人全身激动,左手敲打石壁。
「你这实质上为了自己,可是却完全是马后砲的牺牲法,是在演哪场诈欺剧?」
轰──
久违的雷鸣响起,让我们察觉到自己还在尘世间的事实,池夫人身子瞬间瘫软,宛如遭受闪电打击,双眼无、脸色苍白且凹陷,有如洩了气的汽球,刚刚的失控情绪在地道间无形回盪。
老师最后那句冷血且犀利的斥责,彷彿让她清醒了些,也不得不让她面对自己内心深处已经被池家光芒照耀出原型的魔鬼,暴露到阳光底下,虽然还没完全死绝,却也非死即伤。
「抢下她手上的东西!」陈警官似乎回过来,马上带后方两人,抓住池夫人柔弱的双臂,并抢下那罐透明玻璃小瓶,池夫人没有挣扎,彷彿连灵魂也被雷声给带走一样。
「我没有演戏……」池夫人气弱悬丝的瘫软下来,被陈警官的下属给勉强架住。
「人类是天生的演员,而且是会思量各种代价与利益的演员。然而,他们却不是为了让所有事物都有完美呈现才参演,是为了自己可以达到某种目的或全身而退,才不得不上阵与有意加入舞台。」老师蹲下身来,看着池夫人那双空洞眼:「但是……人最不会演的,却是自己。所以才会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我无意间留意到千鹤女士的情,彷彿被击中心脏的震摄,又像看透一切的觉悟,她身上的傀儡外衣已经被脱下,变成一个──释怀的老者。
※
「那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新辰小姐说是高剂量的麻醉药物,如果不是懂麻醉方面的医生或护士,是调不出来的。」
「看来是池夫人自己调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吧?那当时在医院内池夫人会突然昏厥,是用了那个吧?」
「你是说,千云小姐也突然失踪的那天吗?」
「看来……千鹤女士以为那是什么致命药物,马上带走千云小姐吧!池夫人内心真的是住了疯狂的人格……」
老师叹了口气,看着从窗口隙缝透进来的阳光,外头的狂风暴雨已停歇,天色也渐渐亮起来,走出地道,来到这间人偶製造小屋也已经来到早上的时间。
「话说,这里真的非常惊人啊……」
说话的是新辰小姐,她跟小潼也与我们来到这间小屋,这里头除了有大大小小的人偶样品,放在桌子还有掛在墙上的种种面具外。最令人讶异的就是围绕着我们四人,在这间小屋里坐着的──四尊真人般大小的仿真人偶。
可是这些人偶,各个打扮尽不相同。有的戴着面具,有的穿着祭祀的服饰,其中背对着门口的是一尊有着黑色长发、脸部雕刻相当精緻、穿着黑色和服的市松人型。
「果然还是那尊人偶最邪门……为何千鹤女士可以待在地下还有这里这么多年?」我全身发颤的说。
「哪会邪门。刚刚从那张椅子上被抬走的那尊院长人偶才真的可怕吧!」小潼指着五个位置空出来的那把椅子,见上头还有些许血跡,因为那里在前不久我们到来时,还坐着仿祥居老人模样、身材比例做成的人型,才刚被陈警官他们带走而已。
对方也是一副看到鬼的模样。
「小潼小姐说的没错。但也可以看出千鹤女士在这几年间专精于製偶技术,已经接近乎其技的地步,更何况是改造各个部位的关节还有表面皮层构造,不然千云小姐也不可能能穿在身上吧!」老师认真的形容,可是这听起来一点都不温馨!
「那个小木匣就是在这里找到的。」老师走过身旁,越过脚下的通道门板,来到门口的女人偶前。
女人偶低着头,彷彿在沉思什么,专注看着地上某个点,乍看下还真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发楞。
老师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前,拔下人偶的左眼,我们所有人尖叫出声后,见他转开晶莹剔透、有如水晶般的仿真眼珠,我们才知道里头有着机关。
「是中空的!」
「在我来到这间小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尊人偶突然倒下,眼珠子就咕嚕的滚了出来。」天啊!可以别说那细节吗!老师。
「不然我也不可能会发现那份池家的『族谱』。」
「可是……将那个东西放在里面又有什么意义呢?它怎么又会自己……这样提示你呢?」小潼可能已经开始想像到自己变成老师,昨晚进到这小屋的画面了吧!脸色不太好看。
「如果不是因为打开地下门版的振动缘故,那就是可能它也想要提醒我,让这起事件到此为止吧!」推理作家这时的笑容不但不亲切,还有种妖异感:「这四尊人偶,应该是池拓留下的。」
我们所有人闻听他这一说,好心瞬间被勾起。
「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想要将它们送给千鹤女士,目的应该是当成假想的家人。」老师意味深长叹了口气,露出浅浅一笑,阳光打在他身上,看起来有如在森林间行走的游士:「如果加上祥居的人偶,那全部加起来不就是池家人的人数吗?所以将家谱放在那里,也是为了让千鹤女士知道,不管未来、过去、还是现在,她的存在都会被证实,而且无可抹灭,即使只有她一个人找到匣子,但也会发现自己灵魂在世上,去找到真正的涵义。」
「祥居院长、夫人、千云小姐……」
「池拓老先生、还有上一代的夫人,可是不对啊!祥居人偶不可能是池拓老先生製造的吧!」新辰跟小潼已经开始数了起来,并且问了相同的问题。
但老师依旧给了我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也对……到底是跑到哪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