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单独见我,应该不是要同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两人沿着山下的小路而去,沿路的潋枫树叶缝隙洒落金阳,热烈又幽静,路人没什么人路过,很适合谈心。
“你知道祸蛇么?”
祸蛇?
鱼阙从书里看到过,这是一条能够联通三界的巨蛇,传说它自祖洲时代就存在了……它生于长极渊之下,也被称作极渊之蛇。
至于具体的,她不知道。
“自先祖联合东洲大能降服祸蛇后,便一直被封禁在由晏氏管控的禁海,所以它实际就在东洲的海域里。”
“长久以来,烛玉京都镇守着人世之间的祸蛇,就算烛玉京不能容纳晏氏扩张的野心,我们祖祖辈辈都选择盘踞在此。”
鱼阙被养在远离烛玉京的啸月山庄,是个很边缘的人,这些晏氏的辛密,自然不清楚。
晏琼渊沉吟,继而说:“他想释放祸蛇。”
这个他,不言而喻。
“现下烛玉京以外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拜入仙林宫的你比我更知晓,世道大乱。若是祸蛇再被放出来,如果它被魔洲的人俘获,不外乎是被魔洲的魔气感染为魔蛇。”
“当晏氏无法完全掌控祸蛇,那么便是烛玉京的灭顶之灾,世道大乱,魔潮之下干戈起……鱼阙,天下正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晏琼渊并非只是个混账,他生来就是作为晏氏下一代继承人培养的,他是烛玉京的意志。
“我原以为他是想报复晏氏,才这般任意而为。但现在看来,我想他应该是想要祸蛇的脊。”
“脊?”鱼阙不解。
晏琼渊那双总是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他面无表情:“原本祸蛇不过只是自祖洲时代于乡野里成长起来的精怪,但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让它千百年地活着,竟也成为了雄霸一方祸蛇,被先祖镇压在禁海之下又吸收了海下的灵气,已经化,它的皮肉早已算是天材地宝,由其是脊骨,蕴藏着祸蛇的髓。”
那么,晏琼池要祸蛇的脊骨做什么?
“以祸蛇的脊骨为托,可以铸躯。”
晏琼渊见鱼阙沉思,笑道:“阿池的魂碎裂,你也知道吧?”
“他不过是钩夫人招来附身在我母亲腹中死胎的一缕邪魂。”
鱼阙一愣。
虽然她听过晏琼池半开玩笑地说过,他自己是由钩夫人招来世间的一缕邪魂……霁水真人也是几近癫狂地咒骂过他不过是一个邪魂死胎,但介于两人都不太像是会老老实实说真话的家伙,鱼阙一直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里。
魂乃是人的根本,就算晏琼池是一缕魂魄转生,那么转生成人的他还会记得自己……啊,不对!
像是猛然意会到什么的鱼阙怔愣了会,睫毛继而继续垂下去。
既然身为晏氏最核心最亲近他的晏琼渊都亲口承认了,也就证明,事实确实如此。
“仅凭一缕邪魂,是没有办法活到成年,所以这邪物为了活下来自然会想尽办法。”
邪物,连哥哥都这样称呼他。
晏琼渊的眼睛又闭上,这样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很危险:“阿池他原本不该来到晏氏,鱼阙,当我看着他从我死去母亲躯体里破腹而出的那一刻,你不知道有多恶心……如今他还想放出祸蛇,为乱烛玉京,祸乱东洲,实实乃正道不容。”
他想起来自己少时亲眼目睹早就死亡的母亲躺在法阵里……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之下有东西涌动,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动,接着,一双手自里伸出,黏腻的声音过后,浑身环绕黑气的婴儿从母亲腹中爬出。
真恶心呢。
这样的东西,留他在世间做什么?
可是,鱼阙想起来晏琼池脸上落寞的色,对晏琼渊的厌恶不以为然。
他说过,他来到世间,只是因为钩夫人作法招魂……并不是他自愿出世,为什么要将恨意宣泄到他身上?
被不情愿的唤来世间,有什么过错?
错的难道不是钩夫人?
“所以呢?”鱼阙依旧是冷漠地开口。
“你想让我去阻止他放出祸蛇么?”
晏琼渊轻轻地笑,说:“不是。”
“虽然可能说得不好听,但确实是这样,当绝对掌握着权与力的人一旦决定做什么,区区女人的劝解对他没有用,所以我不觉得有人能够劝解他,只能把他杀了——唯有死亡才能够终止残暴。”
“鱼阙,你有把握杀了他么?”
“如果没有,我便自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鱼阙冷笑,“既然如此,你找我说这些做什么?”
想来挑拨离间么?
在赌她是选择站正道还是……成为施暴者的爪牙?
晏琼渊摇摇头,是以一位兄长和妹妹闲聊的鱼语气说道:“我只是要提醒你,阿池正在做什么,他想要抽去祸蛇的脊为自己所用。”
“他想为自己重塑躯,重塑魂。”
他的语气一变:“重塑魂和身躯都不简单,阿池真是晏氏百年难出的天才……啊,鱼氏好像也有这种术法吧?像是叫做御海腾蛟……想法蛮不错的,不过我觉得,祸蛇的脊并不是第一选择,祸蛇再怎么样,也比不上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