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产到现在,我总希望有人能听一听我的苦衷,哪怕把我当作精病人,然后体谅我一点点。
我知道这样做很卑鄙。
就像是主动撕开自己的伤口,绑架对方施舍一点不忍苛责的同情一样。
但即便这样,李家人也是不愿意听的。
他们总是很难讨好的。
我没有权,也没有足够多的钱,除了真心实意地反省和道歉,我想不到请他们原谅我的办法。
我做错了事,但时间已无法倒回,我只有不断地道歉,然后等待他们原谅我的那一天。
我放下茶杯,鼓起勇气,准备把我做过的丑事,和背后的原因(我知道没人想听),再说与桦姨听——
也许她能稍稍体谅一下我。
“小夫人不会是想要向我道歉吧?”
然而桦姨像是预判了我的想法,拿起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
茶雾袅袅。
我想桦姨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位美人,虽然迟暮,但眉眼依稀可见当年的精致。
我闭上了嘴巴。
我应该想到的。
连柳管家都不愿意听我笨拙的解释,像桦姨这样的长辈就更不愿听了。
我低下了头。
近两个月努力道歉却无人肯听的委屈涌上心头,我难过地流下泪来。
茶庭内沉默下来。
桦姨没有制止我,我就小声抽泣着——在官邸时,因为有李唯或孩子们在,我总不敢表现出难过。
她只递来了手帕。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我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哭尽了,又擦干眼泪,红着眼再看向她时,桦姨才终于叹出口气,道,
“小夫人,人生在世,不可能讨得所有人的喜欢,有资格原谅您的只有小公子,我想,小公子也没有怪您吧?”
她的声音很柔和。
我看着她,想到这段时间李唯待我的好,又抽泣了一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小夫人又何必在意别人原谅您与否呢?”
但是李家二老是李唯的父母,也是抚养小瑾和小瑜长大的祖父母,得罪了他们,恐怕以后我跟李唯的婚姻会举步维艰。
我在孤儿院,听到那些老师谈论她们婆媳关系时,就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家庭,也没有什么朋友,就只能靠这些道听途说的猜想来判断了。
桦姨听完了我的想法,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自己又错在了哪里,只怔怔地看着她。
“小夫人不会以为,您和小公子是经过李老先生和老夫人的首肯才结为夫妻的吧?”
其实我不记得当时的具体经过了。
只大概知道是李唯去求了大先生主婚,然后李家二老也松了口。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大先生主婚,谁还敢反对?既然老先生和老夫人一开始就没同意,瑾少爷和瑜小姐也长这么大了,只要小公子不怪您,您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失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我才说,柳静错了三分,小夫人却错了七分……”
桦姨的眼有些复杂,似乎带着几分好气又好笑,又似乎带着几分看孩子一样的、恨铁不成钢的温柔。
我看着她。
大约是没有什么亲人或朋友的缘故,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就像……久别重逢的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