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一叶障目之人,且最近南六省雪灾和北方冰灾一事,都让他发现了如今自己执政的弊端。
坐在皇位上太久,眼只能看到表面的繁华,许多事情已然看不见背后的东西了。
他需要身边有一个能替自己看到不同的人。
信王,并不合适。
虽是同胞兄弟,但终究隔着君臣关系。
而明棠,便是他选的这个人。
她足够聪明,足够敏锐,但同时也不足以影响到自己的执政布局,是最合适的人选。
见宗政衡点了点头表示默许,宗政璟微微挑眉,也不再说什么,只敛眉回禀此次办差的一路见闻。
南六省的官员和世家盘根错节,几乎所有都城任往的官员都要拜对山头才能在那里活下来。
不然,要么是一辈子碌碌无为升迁无望,要么更严重些,一场意外死在任上都是有可能的。
“此次南六省的雪灾,是天灾更是人祸。本来雪灾刚刚有蔓延趋势之时,荆南知州曾想上书朝廷禀明一切,可却被上峰,也就是荆南知府给拦了下来。后来,这位知州被人发现醉酒后冻死在了街头,府衙查都未查,以意外结案。后来,臣弟派人找到了这位知州的家眷,其夫人拿出了一封密信。上面是这些年来,荆南知府同世家沆瀣一气,垄断地方粮草买卖,更是将州府粮仓中的新粮全部换成了陈粮,新粮全部通过这些个世家和豪商进行了转手,高价变卖。仅仅荆南知府所知道的,就不下于几十万两白银。”
所以,关于雪灾的奏呈才迟迟未至都城。
不光是为了所谓除夕福瑞,更是为了保全他们这些人的项上人头。
粮仓内全是掺杂了砂砾的陈粮,如何开仓赈济灾民?
“一个小小荆南就几十万两银子,南六省这么多地方加起来,怕是要抵朕的国库了吧。好啊,怪不得去岁还报了遭受蝗灾,朕还予其减免了三年税赋。如今看来,的确是糟了蝗灾,是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左右两边吸着朝廷和百姓的血,养出了他们这一个个畜生东西。”
宗政衡怒极反笑,显然已经震怒到了极点。
“这些银钱,难道就都落入了地方官员和世家手中?这么大的数额,分赃不均,最易生变故,可这么多年来,似乎南边从未传出过类似传闻,可见他们将此事瞒得极好。这倒像是他们也是领命办事一般,否则事涉银钱,很难如此风平浪静。”
明棠疑惑问道。
宗政璟有些意外和赞许地看了明棠一眼。
“贵嫔嫂嫂说的没错,臣弟在南六省几经走访,也多得裴将军暗中相助,查到了一些线索。此事,似乎和…”
话说到这里,宗政璟略停顿了片刻。
明棠心领会,站起身对宗政衡说得,“陛下,臣妾看了许久的书卷,略有些疲倦了,想先去后殿休息片刻,还请陛下允准。”
宗政衡点了点头,对她的聪慧和知情识趣十分满意。
“去吧。”
明棠行了礼,袅袅朝后殿走去。
待看不见身影后,宗政璟这才叹了一句,“臣弟这位小嫂嫂,倒当真是聪慧,皇兄好福气。”
说着,他收敛了脸上打趣的情,压低声音道,“此事,根据臣弟从那几位官员和豪商府中搜到的证据,他们似乎都是给皇都中的某位贵人效力。”
皇都,贵人。
这几个字眼凑到一起,成功让宗政衡脸上的情彻底沉了下来。
“看来,时至今日,还有人盯着朕的这把龙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