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在后忙接道:“姑娘在这里,问大爷的安。”云芝慰问了一番,随即过自己这边来,心下想到了双喜,毕竟瞒了自己常走过去缠他,以致他病不得好。骂道:“你这歪刺骨,想是夜夜过去缠他,快把那门靠住,立待我叫开才开,若再私开了门,我定然对爷和奶奶说了,打你个半死。我不但不曾有染,爷原许我配他,见见料然不妨。”
双喜道:“多蒙姑娘抬举,怎敢速动。”自此双喜亦只领了小姐之命,几日只来弄上一次。阳武少年人,一扶便起,病都好了。
光阴似箭,不觉到了十月间,东昌府太守文正,原是充州人,会魁出身,极好看文章,极喜见文士,要季考各学生员,范同轩是府学,阳武、李正为州学,一齐往本府赴考。大凡季考不比提学的严紧,三人同坐在一处。李正原有过一次科举,就是范同轩文理大通,但不是长枪手,题目发下,府州两样,大家商童改窜,皆是精金美玉之文章,试毕归家。不及二十日,太守拨案,阳武第一,李正第二,府学沈其英,也考在一等七名。那范者才越势利起来,奉承阳武就如现任官府一般,就是耿青山,亦大加赞叹,反托范者才为媒,要招外甥为婿。范者才特到王家传媒,与姜氏说了。姜氏为只一个儿子,怕入赘不便。范者才与耿青山说了缘故。耿青山道:“我只一个女儿,又不便嫁择,少不得明年乡试后,方才成亲,成亲后,就请亲家母过来,一家儿住了,左右两家为亲戚,有何不妙?说来了我这里,女家好先行聘礼过去。”
范者才又到了王家,将耿青山之话道了一遍。姜氏欢天喜地,满口应承,耿家择了大吉日子,送了大礼。阳武也回家,料理回聘,心中只愁如何与紫依、玉珍作交待,阳武心想:“事已至此,谁说无用,还是走一步讲一步的话。”
却说阳武招赘入婿之事定后,倏忽冬去春来,又是新年了,阳武已是十八,这年是科举年分。正月里,林玉约了阳武,又在庵中与黄氏私会了一次。黄氏道:“今年考举人求告老天,等你中了举,就好娶我了,我曾和二兄弟说过,你见时可来,拜拜我两个兄弟,才见你实实娶我之心,我之住房,被那刘老大卖了分了,田地我收来做供膳,讲过嫁后与他。”
阳武道:“我就是明日来拜。”两个又弄了一次,各自回家不题。
次日,阳武写了两贴,拜见了黄大、黄三郎。只三郎一人来接,只说些闲话,各各心照罢了。过了一日,三郎回拜了,自此黄氏嫁阳武之事,已有七八分了。
四月里,提学道发牌来考东昌府,科考这一府秀才,兼考童生,牌上限十一日,生童取齐州里寻科,依旧是阳武第一,李正第四,连童生两案一齐送府。
那刘老大趁着考事正忙,又拉了兄弟,来催改嫁之事。黄三郎为姐姐着想,回言道:“自古以来凡是改嫁的,女家拣人家,男家受聘,如今已是二婚了,你们要多少聘礼,我和家兄,好斟酌做事。”
刘老大道:“这个不敢多要,多则二十两,少则十六两,是咱此地之旧规,只不得嫁那王家小官人,若嫁他,就要财礼二百两,才不去告他先奸后娶。”
黄三郎大骂,道:“这是屁话,凭我女家拣人家,难容你做主,如今也未知嫁谁,却这般勒索,我家姐姐拼个不嫁,你也奈何不了咱。”
刘老大只得别了自去,一路之上,与众无赖商议道:“听他口气是要嫁王家小官人的了,只怕这一问两下是私自往来,也不可知,我们不如趁考试,先在府里告张状子,弄他这一场好么?”
刘三道:“咱兄弟出状子不雅相,还是那几个旧邻,在那状上留个名儿,这便是公举事情。”
刘老大道:“那武勇是他旧邻,又是我心腹,不打紧,待我去央他,就烦他寻几个同去,你们大家去凑些盘费来,快些做事。”话毕,各自散去,那刘老大去寻武勇,寻见,说了备细。武勇道:“你老人家放心,此事我包了,我自寻人,我自去告,包像心像意便了。”
果然武勇寻人写了一张公举呈子,武勇为头,随便写上个名字。刘老大拿了六两银子付与武勇,道:“事成自当重谢。”
武勇自家拿了呈子来到府中,正值应试之士子,纷纷来至,武勇见了许多应试的,心上倒有些惊起来,想了一想,道:“我有道了,不免把呈词投进,不要面禀,,若是大爷准了,自然听原呈人言语,就不怕他一班秀才了。”遂寻个饭庄住下。
却说武勇来至府中,寻了个饭店住下。次日清早,太守放告,他就暗投于告状之内,一概都收了进去。
又太守看了这呈词,告的却是秀才第一名正仕斌王阳武,看过呈文,后面又涓六七人名,文太守大惊:“王生是才,今科大有指望,每次考试皆是第一,我如今不周旋他,他断然是不得与考了。”一面差人叫阳武后堂见他,一面批下条子,上写:“武勇等公呈,事关风化,限次日午堂赴审。”
且说阳武正与范李二人温习经书,忽然差人来唤。范同轩道:“太尊请去,定然是好事情。”
李正道:“未必!未必!我们左右无事,大家到府前走走。”到了府前,才知武勇告他;吓得阳武没法了。李正道:“不妨,进去再作道理。”
三人进去,见了文太守。太守只道:“二生与王生同寓么?”
二人禀道:“平日同窗,今日同寓。”太守袖中取出呈词,与阳武看了,阳武正要下跪回禀,太守道:“后堂不必。”
阳武遂道:“门生住于新城一巷中,不知黄氏亦住于巷内,这武勇非门生紧邻,亦非刘家紧邻,去年,忽见没头榜道门生与黄氏通奸,致使黄氏归母家,如今才晓得那中是他贴的了,武勇为钞关革犯,幸与门生有仇,求大人为门生作主。”
太守道:“如此说来,定是那武勇挟仇陷害了,明晨你亦具办一呈。让范李二人做证。三生请回。”一拱别了。有诗为证:
意欲图皇榜,娶行美娇娘。
万事东风顺,却遭恶人状。
幸得太守帮,遑遑复遑遑。
欲知此番会审,阳武是怎的一番遭遇,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