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在意滕丹的不动声色,杨秀峰继续说,“二十二位摊主里,以贩菜为生的就有二十人,而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就在这样摊子的有十六人。我记下一组数据,这二十二位摊主里,每天的除开成本包括缴税和管理费、卫生费之外的收入,基本上都比较固定,平均在三十到五十元之间。按最高的算法,一个月的纯收益也就是一千五百元,这种收益的摊位有三人,其他的大多数是在三十元每天,折算之后也就是月收益为一千元。一年的收益在一万元左右,因为卖菜有淡季和旺季之分,也使得他们的收益有较大的波动。”
一户万元的年收益,在一些人看来就很不错了,使得龙韶华脸上就有些放松,而滕丹也似乎觉得不会太难受了。只要县里汇报的数据不给戳破,今后在市里就完全能够挺直了腰脊。
“这组数据看起来是很不错的,但我细问了他们一个月的开支情况,心里很不是滋味啊。我们干部就单是工资,开始走入工作岗位的人,年收入在一万八到两万之间,而一些效益好的单位就不用说了。这些人的收入看起来也不高多少,但人均之后,两者的差距就非常大。干部队伍里,新入伍的干部一般说来都没有多少担负,基本上是一个人花用自己的工资,但到月末都有些紧了。可这些人家里,却要靠他们贩菜所得来养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少则有三四个人,多则有五六个人的。”
环视了一圈,见溪回县的人就有所意动,继续说,“初看起来,一户人家四人年收入一万好像不低,细算一番就知道了。一个人分摊才二千五,一个月两百一十元。如今在南方市地区的街边盒饭是八元,溪回县应该差不多,每天仅吃盒饭就需要十六元,一个月算下来就得四百八十元。当然,在家里的生活开支会小一些,就算一半,也得二百四十元的基本生活开支。除了吃饭,还有水、电、人情往来、生病、穿衣、小孩上学等等,每个月都的从这二百一十元的收入里挤。”
说到这里,杨秀峰停下来,看着龙韶华。杨秀峰这种算法实际上还是算得比较乐观的,当然,对于房间里的人说来,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经过脑子的。不论是县里的领导还是市里的那些人,就连周叶在菜市场里也都很少思考这样的问题。此时,大家也都给这一笔笔帐算出来后,看到人们生活更真实的一面。
都不好怎么解说,房间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重,杨秀峰又说,“或许,我所碰上的都是那些偏低收入的人群,或许,他们在说自己收入时没有完全说尽。我问到三个是在卖自家菜的、县城附近的农民,他们的一年收益又是多少?一家人,有一个儿子在外打工,条件不怎么好,能够将自己养活之外,一年给家里攒积了三千元钱。而在家里,除了将近一万斤谷物收成外,也就靠种些蔬菜来卖,每一年总计不会超出六百元。在他们家,谷物收成在丰年里将近一万斤,折合人民币在溪回县市价大约一万五千元。一万斤谷物,可卖出的不足一半,收益大约八千元,其中工钱不算,种子、化肥、农药、收割时请工地成本近五千元,折合下来他们的收益还有多少?人均收入又是多少?生活中的成本以这算之后,每一年都是亏账的。刚才说按丰年来算的,如果出现天灾,投入的成本就无法回收,使得接连好几年都难以回到生活的正常轨道上来。
而另外两家的情况就更差一些,村里的经济情况等我们下一步到村里看过之后,再来细致讨论。我就想知道,溪回县里对于最底层的那些居民,他们实际的每年收入到底是怎么样的水准?实际的生活状况和我们统计部门所得到的数据会不会有出入?差距到底是多少?还没有做细致的调查,在这里也就不能定论,我就在想:一个月人头开支在两百元一下的人,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家?他们的生活是怎么样开支的?
说句实话,在菜市场里,我是不敢将为的工作报出来,抓经济建设工作的副市长,面对民众在这样的生活状况下,当真是没有脸说出来。倒不是怕给人当面就骂的,是自己心里有愧啊。”(听雨心动说明:以上数据都是杜撰的,不一定合理,大家不要当真……)
说到这里,龙韶华也就无可回避地自我批评几句,虽说心里不愿,但听到杨秀峰说要到乡镇村里去细致查问收入和劳作情况,心里也是异常地紧张。只是,市里领导要是一意孤行地到村里去,县里又能够做多少工作?杨秀峰在菜市场里就能够呆两小时,连问了多少家摊子,各家情况都能够一一说出来的主,是能够做表面光泽就打发走的?当然,最后市里会怎么样评价县里的工作,也不是常务副市长就说了算的,只是,此时的脸面有些难受,没地方可放啊。
领导对县里的工作倒是没有一句批评的,但却是句句都在骂人,还让人无可回避与分辨。
第一次工作总结,也就让从市里跟来的那些人知道了到县里后要怎么样来进行工作,县里的人也明白了这个常务副市长和其他领导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格,不会给谁留下脸面的,而且,打脸根本就不看时机,也不会管对方能不能受得了。房间里沉闷,随着龙韶华自我批评之后,杨秀峰也不当回事,将这一次的总结打了句号。
滕丹自然要将气氛营造一下,不会因为领导的批评就对其他人都不理睬的。当下说到时间差不多了,该解决饥饿问题的。杨秀峰暗地给周叶示意,周叶也就主动到滕丹身边,提出了晚餐就标准的工作餐周叶的规格。滕丹对周叶笑了笑,知道杨秀峰这个领导是这样子,市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将怨气撒在县里,自然会按领导的意思去做。
县政府和县委也就相邻而建,县政府有接待用宾馆,杨秀峰一群人也都住在县政府宾馆里。宾馆有餐厅,餐厅有一个很大的厅,这个餐厅以及承包给外面对老板经营,对外也开放。之外,还有一些小厅,小厅里可容三桌的客人。晚餐也就在二楼的这种小厅里吃饭。
溪回县的领导过来不多,但今天到参与工作接待的干部也都到了,县里主要领导除了滕丹和龙韶华之外,还有几位。副副书记田文学也在其中,此外,还有县政府的两三位副县长。双方加起来,也就有了不少的人。但桌上只是放了四菜一汤,四菜做得丰盛,又分别用两盘子盛放,桌上也就有八盘一盆,但杨秀峰见了也不好怎么说。
就位后,滕丹就请示,说每一桌上一瓶酒,随即解释说五十元以内的瓶装酒,领导要是有不同看法,那就让他这个主人自己出钱来请。话说到这一地步了,杨秀峰也就不再坚持,说,“这样吧,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喝口小酒去去乏,还是我来请吧。”
田文学之前在介绍时就和杨秀峰握手了,只是杨秀峰对他似乎不搭理,此时,他就站在滕丹身边,听了领导这样说,就将话接过来,说,“市里领导的风范就不同了,杨市长,说句本情话,在基层里做工作,不喝酒那工作就难顺畅。大家也都习惯了在吃饭中将工作就解决了。”
滕丹听他这话,本想拉住他不让他说,可这样做又太明显也不好看,只得说,“市长,这次在溪回县您就不抢着请吧,下次到市里,我带几个人您再回请,成不成?”
酒杯很小,第一杯大家合饮,第二杯是滕丹敬,随即是龙韶华敬,杨秀峰也都喝了。按说轮到田文学了,他端着酒杯走过来时,却见杨秀峰已经端起饭碗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