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五点才回到家,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在出门之前打扮一下自己。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化过妆了,此时此刻坐在梳妆台前也静不下心来,非常潦草地化了个淡妆,打开首饰盒想找一副耳环戴上。
她的首饰不多,一个小小的盒子就能放得进所有了,可是她打开盒子的那个瞬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被随意放在其中的,一枚陌生的戒指。
指环上整齐镶嵌着一圈切工小钻,躺在这个简陋的首饰盒里面,和其他粗糙的饰品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又闪闪发光。
林幼宁确定这不是她的东西。
她伸手取出了这枚戒指,放在掌心里仔细端详。
和它的主人一样,很美,很矜贵,却也很易碎。
没有试图戴在自己的手指上,甚至连比划尺寸的动作都没有,片刻过后,她又把戒指重新放回到首饰盒里,像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林幼宁准时到达了那家仅有十分钟路程的西餐厅。
和往常一样,季从云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总是早到。
西餐厅里的布局结构很开阔,每张餐桌中间的位置都摆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白玫瑰。
林幼宁的视线在其中一朵白玫瑰上稍作停留,然后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一路往里走。
头顶的光线是很有情调的暖黄色,季从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穿着一件浅色衬衫,袖口向上挽起,露出一段修长有力的手臂,和手腕上的石英砂表盘。
熟悉的靠窗位置,和熟悉的脸,让她有一种恍如初见的错觉。
隔着一小段距离,季从云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直到林幼宁走近,在他对面落座之后,季从云还是用那种格外专注的眼看着她,然后笑着对她说:“你今天很漂亮。”
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出门前特意打扮了一下,她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打开菜单,装作很认真的样子逐页浏览。
怕对方等着急,最后她还是放弃单点,选了一个推荐套餐。
他们简单地聊了一下近况,听季从云提起自己的工作时,她才后知后觉,原来他已经来到这里快两个月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自己的这次外派大概在三个月左右。
那个时候她以为三个月很漫长,没想到转瞬即逝。
看出来她在走,季从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跟我说话这么无聊吗?”
“啊?怎么会。”林幼宁立刻清醒过来,连连摇头,“只是在想,时间过得好快。”
他闻言,沉默片刻:“是啊,转眼就过去两个多月了。”
停了停,又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这么一想,这次外派很值得。”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
大概是听出了她话中的困惑,季从云看着她,柔声道:“大学的校园里,你曾经跟朋友来看过我打篮球,你还记得吗?”
“记得。”林幼宁点点头,试图回想起他穿着球衣采飞扬的模样,“学长那个时候很受欢迎,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你,包括我室友。”
季从云垂眸望着花瓶里的白玫瑰,语气分不清是怀念还是遗憾:“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也是因为喜欢我,才来看我打球,后来才知道,原来你只是陪室友。后来你室友跟我告白被拒绝,你也就没再来过了。”
林幼宁愣了愣,还没理清回忆,又听到他的声音:“其实我当时也想过跟你告白,还偷偷写了一封情书。我那个时候没谈过恋爱,情书也不知道怎么写,删删改改,进度很慢,后来……没等我写完,你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季从云抬眸望向她,情从容而释然,“虽然很不甘心,但我也只能把那封情书丢掉了。”
餐厅里气氛幽静,只偶尔能听到隔壁桌的笑声和刀叉碰撞声,林幼宁脑袋里乱糟糟的,试图回忆起一些大学期间与他有关的片段,然而千头万绪,仍然找不到出口。
如果不是那场被迫的相亲,她几乎已经完全忘记这个人了。
“其实我也很抗拒相亲,可是当阿姨把你的照片发给我之后,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季从云眼底有薄薄的笑意,虽然说着这样的话,看上去也并不为往事所困,“在餐厅等你的那十五分钟里,我想了很多,可是等你到了之后,我才发现,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对不起……”这句道歉几乎是她脱口而出的。
“没什么好道歉的,能够重新认识你一次,也很好。”他的口吻很包容,“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再次见到你,我还是很心动。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微暗光线照亮了季从云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和含着笑意的双眼,好像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用担心,可以无条件地选择信任。
林幼宁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思绪乱成一团,很久都没有回答。
最后浮现在耳边的,仍然是母亲曾经在视频里的叮嘱。
——你已经二十八岁了,别再任性了,好吗?
母亲说得没错,她已经二十八岁了,不能一直任性,也不能一直做出错误的选择。
手里的银质刀柄被她握得生疼,林幼宁终于回过来,犹豫片刻道:“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很糟糕,可能配不上你当年的喜欢了。”
季从云闻言,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幼宁,我曾经在书里读到过一段话。”
他一边回忆,一边叙述,“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希望今后的你,在遭遇人生低谷的时候,不要灰心,至少曾经有人被你的魅力所吸引。曾经是,以后也会是。”
林幼宁听着听着,险些红了眼眶。
就在这个不恰当的片刻,她又想起那首歌,想起那句,快乐再光临,可惜我没能力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