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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杺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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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曜星君?”蒙杺莯更吃惊了,“我一直以为木曜星君是人类。”

“这是星君的形。”珞王再仔细看了看,道:“不过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木曜星君已经很大了,那时的我仅有它下颈之高,而且它的尾部还有三根七彩尾羽。这应该是木曜一族的稚鸟。”

“木曜星君只听命于皇帝,对吗?”蒙杺莯问,“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应该是听命于晟皇的,那这只稚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中有人也是穿越过来的?

“也许是避免破坏画面,才将它画得这么小。”珞王想了想,道。

“嗯——”蒙杺莯认真地思考着,觉得不无可能。

“皇兄呢?”珞王想起他来的目的。

“去宰府找玄泽了。”蒙杺莯接着又问,“你知道木曜的稚鸟为什么会把人从异世界来到幽州吗?”

“我听说木曜星君每隔数载就会把异界的能人带来,在幽州,小到毫笔,大到文字都是从异界传来的。”珞王道。

“啥?文字是我们那边传来的?怎么我一个字都不认识?害我花了三日才学会。”蒙杺莯说完突然想起日本的文字也是从中国传过去,亦与汉字不一样,再加上她学的是现代汉字,也许幽州的文字是通过古文的多种字体创造的。

“三日?你知我用了多久?”

“两日?!”蒙杺莯觉得有可能珞王的智商比她还高。

“……,两载。”珞王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有种挫败感。

“哈哈!”蒙杺莯笑了,“你好笨。”

看到她如婴孩般无邪的笑容,珞王心中那根本应被他扯断的弦又被撩动了起来,他刚抬起了右手,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手收回、握拳、垂下,他将目光从蒙杺莯身上移开,落到墙上的画上,道:“皇兄告诉你了吧?”

“什么?”蒙杺莯不明就理。

“我将砚料打翻,毁了先后为我画的肖像。”珞王的语气平淡,似乎并不介意她知道。

“没、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蒙杺莯的脸红了,不知他为何会猜到。

珞王看了她一眼,从她脸上就已经得出了答案,但他并没有再问下去,“既然你是木曜星君派稚鸟从异界带到幽州,就注定要助皇兄实现心中抱负。”

“我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厉害,像榜议制就只是纯理论的东西,能够实现真的是靠你自己过人的胆识和魄力。”蒙杺莯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这么觉得,“我给你们说的这些,其实我们那个世界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我并不特别啦!可能是因为我父母双亡,没有牵掛才会被木曜星君选上。”

“所以你愿意为皇兄留下?”

蒙杺莯的脸红了红,点头道:“我愿意把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他。”

珞王看着她,有些失地附合着:“皇兄的确值得我们这么做。”他望向脸颊还泛着红的蒙杺莯,依然难以自持心中满溢出的情感,竟不顾此时是在太子府,倏然将她

抱起,不等她出声,就已经将她抱靠在墙上,堵住她的唇,蒙杺莯竟回应着他,她从唇跡发出细微的声音:“我要……”她轻语着,一开始很小声,慢慢地,声音由远至近,渐渐变得清晰。

“我要那个,麻烦帮我拿一下。”蒙杺莯指着卷架最上层的捲轴,望着珞王。

珞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她一起到了皇太子的居室,他有些气自己不争气的大脑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自己拿。”他说完转身离开了居室,避免跟她共处一室。

“什么嘛,真小气。”蒙杺莯不满地嘀咕着,以她的个子就算踮着脚指尖触不到分毫,以前她要上层的捲轴都是皇太子帮忙拿的,她原想珞王的个子与皇太子差不多,自然不在话下,想不到他竟拒绝了。她只得提起裙摆,站在卷架上吃力地往上爬,卷架哪里承受得住她的重量?随着她爬到第三层,眼看就要碰到顶层的捲轴时,卷架竟倾斜着倒下,“啊——!!”

“轰!!”卷架和蒙杺莯一起倒下,蒙杺莯的头重重地撞在地上,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令她眼冒金星,智变得恍惚起来。

珞王听到蒙杺莯的惨叫声已经太迟了,他回屋看到她被压在卷架下,近百馀捲轴散落在各处,他无比自责,将捲架扶起,却见蒙杺莯躺在地上目光木然,一脸呆相,所幸卷架不重,应该没有大伤,只是她的鼻尖上方被架层的尖处刮到,蹭破了点皮,渗出些许腥红色的鲜血。

珞王蹲在她面前,轻轻摇晃着她,似乎在说什么,但在此时的蒙杺莯看来,他的样子却是两个重影,只看到他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他的话,似乎头被重击后,大脑正在重啟,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珞王见她一脸茫然无措,索性一把将她抱起,放在居室的床上,他抬起她的头,果然摸到后脑勺肿了一大块,所幸没有出血。

“你怎么样?哪里痛?”珞王俯下身,轻声问。

蒙杺莯呆呆地看着他,他的模样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平日经常在皇太子眼中看到的柔情,又或是在她面前的就是皇太子?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费力地吐出一句:“鼻子。”她只是觉得脑袋有些肿胀,有些昏但并不痛,反而是鼻樑上像被火灼烧一般。

“有点出血,不过没事。”珞王不知怎么想的,竟俯下身,替她将鼻樑上的血跡舔去。

蒙杺莯感觉到他的唇和舌轻拭着她的伤处,令露出的血肉有些许刺痛,令她的脑子清楚了些,她有点懵,不知道现在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什么。

珞王意识到自己行为太出格,急忙起身,但舌尖的血腥味犹在。

“怎么了?”皇太子的声音从居室的门边传来。

珞王几乎是弹了起来,他迅速后退两步,用寻常的冰冷声线道:“她被倒下的捲架压住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皇太子急忙奔至床边,见蒙杺莯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向和他一起回来的玄泽道:“玄泽,快去叫隐娘。”

玄泽用疑惑的眼看了珞王一眼,迅速离开居室。很快,隐娘奔至床前,她将蒙杺莯的头抬起,看到她后脑的肿胀处,问:“杺莯小姐,你认得我吗?”

“是……,隐娘?”蒙杺莯语速很慢,又有些不确定,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刚才珞王的举动,只当是自己撞到头產生的幻觉。

“小姐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隐娘问。

蒙杺莯停了一下,似乎感觉到身体的各个部位还有知觉,道:“还好。”

隐娘不放心,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她的手和脚有一些瘀青,不过并没有伤及筋骨,鼻子上有些擦伤,但并不碍事,头可能被撞到,所幸没有流血:“我的好小姐,我去帮你熬碗定汤。”

皇太子俯下身轻吻了她的额头,柔声道:“你先休息。”

蒙杺莯想点头,但弧度却很小。

皇太子将纱帘放下,将卧室与书房隔绝,只是蒙杺莯还是可以透过薄透的纱帘看到正在书房商议的他们,可以听到他们细微的说话声。

“玄泽,近日三府有什么动向?”皇太子问。

“亚大人前日已经派人去了珞王郡上,昨晚回来报说珞王郡立了一种叫榜木的东西,还在推选鉅子什么的,还有珞王建立了亲属的珞賁军,亚大人昨晚已经和広大人见面了,不知说了些什么。”玄泽道,“珞王殿下,郡上发生了什么事?几位缮相都了无音讯,三府眾说纷紜,有不少人猜测他们已经被殿下……”

“那又怎么样?”珞王冷哼一声。

“缮相官员向来由三府任命,即使是郡王也没有权力罢免他们,若是对他们不满,只能上书三府,首相则会更换官员。但殿下真的将他们杀害,恐怕三府都不会善罢干休!”玄泽皱起眉头。

“他们又能奈我何?”珞王冷冷一笑,“现在皇都有本王的军士。你觉得本王会畏

于少府?!”

“不要衝动,事情未免没有回旋的馀地。”皇太子劝道,“玄泽,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敢问珞王杀那些缮相官员的原由是什么?”玄泽问。

“欺瞒本王。”珞王简短地说。

“那敢问珞王殿下有何打算?”

“你觉得呢?”珞王反问。

“莫非殿下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替太子殿下攻下龘堡?”玄泽猜测。

皇太子和珞王对望一眼,皇太子道:“我们并不想出此下策。你也知道,我亦无意于用这种方式登上皇位。”

“若是无心于皇位,那是准备抢先佔领上层,挟持三府的首相和次相?”玄泽皱眉。

“也未必会这么做。这些日子玄泽你一直在与宗府和少府商议大婚一事,你又常在宰府,多少与三府有些私交,所以我想让你做调停人。”皇太子道,“最好大事化小。”

“宰府和宗府倒好办,但少府那边——”玄泽拖长了声音,“少府的三位缮相都还安在吗?”

“没了。”珞王淡淡地说。

“我记得少尉补是少辅大人的二公子,恐怕……。”玄泽再次蹙眉,他沉吟了半刻,道:“我先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皇太子点头。玄泽离开后,珞王望向卧床的蒙杺莯,虽然只能透过纱帘看到她模糊的身影,但他还是踌躇了一会儿,才向皇太子告辞。

待他们都离开后,皇太子揎开纱帘走到床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蒙杺莯睡着了,这时隐娘端着定汤进来了:“殿下,定汤得让小姐趁热喝。”

“好,我知道了。”皇太子接过汤,看了看双目紧闭的蒙杺莯,不忍叫醒她,索性喝了一口,定汤很苦,他刚啜了一小口就听到蒙杺莯问:

“干嘛偷喝我的?”她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皇太子差点呛回去,他只得将定汤嚥下:“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头有点昏,只是闭目养。”蒙杺莯坐起身,躺了一会儿后她觉得好多了,皇太子将定汤送到她嘴边:

“身子还有没有不适?”

蒙杺莯的舌尖一触碰到汤汁,就忙不跌地将汤碗推开:“嗯~~,好苦!我从小就不爱喝中药,还以为这只是汤水。早知道我就不吱声,让你喝光。”

“我可没准备喝。”皇太子笑道。

“那你还……”说到这,蒙杺莯顿时明白了,脸红了红,“我能不能不喝嘛?我已经好多了。”

“不行!”皇太子斩钉截铁地说,“你的后脑还肿了一块,不喝消不了肿。”

“都怪你弟弟那个小气鬼!让他帮我拿上层的捲轴他都不肯。”蒙杺莯愤愤地说,只得将定汤喝下,“呜——,好苦~~!”

“……,以后你要拿什么等我回来,知道吗?”皇太子柔声道,“多喝几口就习惯了,我小时候也喝过不少。”他安慰道。

蒙杺莯不爽地看着他一眼,索性长痛不如短痛,闭着眼睛屏着呼吸,“咕嚕咕嚕”将定汤尽数灌进嘴里。皇太子见她喝完了,略微放心了一些,把碗移开却见她腮帮子鼓得老高:“你该不会……”他话还没说完,蒙杺莯一下扑向他,将定汤送了一半到他嘴里。

“夫妻本应同甘共苦,所以一人一半。”蒙杺莯调皮地笑着,“是不是很苦啊?”

“没有,很甜。”皇太子用指腹摩娑着她的脸颊,笑道。

“那下次隐娘为我熬的定汤全给你喝。”

“不用等下次。”皇太子将她抱坐在自己身上,轻吻着她。

“你忙完了?准备好与三府对峙了吗?”蒙杺莯无不担忧地问。刚才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他与珞王、玄泽的对话。

“不用担心,我们已有万全的准备。”皇太子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蒙杺莯察觉到了。

“没什么。”皇太子用笑容掩住了自己的一丝忧虑。

希望我是错的。他在心里道。

次日,皇太子穿上朝服,蒙杺莯将他送到府邸门前,依依不捨地抱着他:“我等你回来。”

蒙杺莯知道皇太子所处的位置很尷尬——武皇一直想立自己的儿子珞王为皇太子,而皇太子亦是靠三府的据理力争才保有皇位继承权,即是说他不能得罪三府;但三府的所作所为实在人共愤,他们也是看准武皇昏庸,皇太子又得依靠他们,才会如此为所欲为。

而现在皇太子和珞王为了幽州的长足发展,已经开始在珞王的封郡开始一系列革新,这自然会损害三府的既得利益,再加上珞王判处九名缮相绞首示眾,已与三府彻底撕破了脸,皇太子就必须选边站。若他选珞王,三府势必与他为敌,那他将不能保有晟皇本应传给他的皇位;若他选三府,只会令他们更加猖獗,他亦将彻底沦为他们的傀儡。

蒙杺莯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所以她很是担心,她知道以皇太子的性子是不可能背弃珞王的,即是说他将失去三府的保护屏障,将自己的性命交与早就看他不顺眼的武皇手上。

“放心,不会有事的。”皇太子亲吻了她的唇。

在蒙杺莯的注视下,皇太子跨上九色鹿,前往龘堡。珞王已经在堡门前等着他了,两人并肩走上木桥,进入堡内。

大殿之上,武皇端坐于九层台阶上的琉璃椅,三府九公则分立两旁。皇太子和珞王进入大殿时,少辅和他手下的三名次相都用敌意的目光瞪着珞王,珞王毫不畏惧,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我儿,刚刚三位首相说你带了数千名军士进入皇都?”武皇说话了,他说话时系在紫须的金铃发出叮铃声,所幸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倒也无碍。

果然。皇太子暗忖。

“数千名?”珞王冷冷一笑,“父皇,儿臣为观礼皇兄的大婚仪式,带了五十名贴身护卫到皇都,怎么从诸位大人的嘴中就变成数千?”他说着用蔑视一切的眼直视着三位首相。

“昨日皇都中四处可见穿着‘珞賁军’军服的军士,人数绝不少于三千。”少辅没有说话,但他的官至少佐的四儿子道。

“我与珞王同来,他的确只带了五十名军士。”皇太子替珞王作证,“更何况珞王又有何理由带那么多军士到皇都?恐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谁能找出第五十一人,本王将封郡双手送上。”珞王冷笑着。

三府的各位大人面面相覷,他们见珞王敢如此篤定,心里没底了,这时亚纳加说话了:“恐怕有人以讹传讹,歪曲了事实。”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事没那么简单,于是将大家的视线转到缮相的失联上,“但珞王郡上的九名缮相已经有数日未有音讯,敢问珞王殿下,这是何原由?”

“本王杀了。”珞王淡淡地说,那语气平淡地就像回答的是他有没有吃饭一样。

“杀了?!”少辅一听,顿动雷霆之怒,他向武皇一拱手:“陛下!我少府派遣的三名缮相日夜操劳、鞠躬尽瘁!珞王毫无原由,说杀就杀!敢问珞王殿下眼中还有陛下!还有三府吗?!”他说着厉声喝问,同时用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瞪视着珞王,若不是两边还站着皇帝的御禁卫,他只恨不得现在就拔刀相向。

“不仅如此,我宰府和宗府的缮相都惨死于珞王刀下,请陛下为死去的冤魂讨回公道!”亚纳加和宗辅跟着请命。

“请陛下讨回公道!”九名次相全都跪在殿上,齐声道。

“人死不能复生,三位首相想如何讨回公道?”皇太子问。珞王是皇子,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就算他做了再出格的事,也不可能对他判处人身上的伤害。

“请陛下剥夺珞王殿下的皇位继承权!!”三府的十二人齐声道,看来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

果然……。皇太子在心里道。

“不行!!”武皇大吼一声,“我儿,快给三位首相诚心地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算了罢。”自珞王之后,武皇的侍姬怀有的皇子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早夭,现在他只有珞王这一个成年的皇子,另外有两名庶子,分别是八岁的璐王和五岁的琍公主。但是武皇最喜爱的还是珞王,觉得他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陛下,珞王殿下虽是您的嫡长子,但先后已经逝去多载,您可以再另立皇后、新立嫡子,珞王仍可保有王爵之位,但不能再有皇位继承权。否则幽州难安!!”少辅厉声道,语气中满满的肃杀之气,竟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馀地。

武皇见少辅的态度如此坚决,有些沉默了,是的,他的两名庶子都是同一名宠姬所生,只是珞王的母亲离逝后,出于种种原因他没有再立后。正如少辅所说,如果立

这名侍姬为皇后,他们就是嫡子,亦能有皇位继承权,但他并不想这么做,可是若三府紧咬此事不放,恐怕他只能选择保全自己,而不是与三府对抗,否则他早就执意废掉晟皇的独子,立珞王为皇太子了。

皇太子和珞王对望了一眼,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皇太子道:

“若是陛下要废除珞王的皇位继承权,我愿代弟受罚,放弃皇太子之位。”

皇太子此话一出,眾位官员哗然。

就连对任何事都能泰然处之的亚纳加也脸色微变,他知道武皇早就将皇位寄心于珞王,他不等武皇趁势应允,急忙阻止道:“此事与皇太子殿下无关,如何能让殿下受罚?”

“本王没有错!又何需皇兄代罚?!”珞王当然不会让皇太子这么做。

“封郡的缮相向来是由三府任命!敢问珞王殿下又出于哪条国法郡规让他们惨死于郡上?!”少辅怒视着珞王。

珞王面无惧色,回瞪着少辅,不卑不亢地说:“自本王到封郡后,他们就相互勾结,在採买食粮、徵兵、任命各级官员时大动手脚,招权纳贿、中饱私囊!几名小小缮相竟敢欺瞒本王两载,所以本王判处他们绞首示眾!现在想来确实是本王错了,他们只是缮相官员,就算再给他们几个熊心豹胆未必敢隻手遮天!只怕是三位首相早就知情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亦或是收了他们的好处?!”

“殿下,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说,您封郡上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宗辅急忙撇清干係。

亚纳加用蔑视的眼瞪了宗辅一眼,只得将语气缓和了下来:“若是缮相犯法,殿下应该通知三府,由三府自行判决。殿下这一怒之下就判他们绞首,只怕不妥。”

“哼,交给你们?”珞王冷冷一笑,“他们已经写下了自己的罪状,交不交与你们又有何区别?”他说着从贴身处拿出几张认罪状,扬了扬,对少辅道:“令公子的认罪状你想亲眼过目吗?”

“上面写了什么?”武皇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急迫地问道。

“看来本王应该将他们的罪状公示天下!”珞王用凌厉的眼环视着殿上三府的首相和次相,只有宰府的亚纳加和少府的広宏义没有回避他的眼,其他人无不低头,或是心虚地移开目光。

“不可,”皇太子出面阻止:“九位缮相跟随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犯错想必只是一念之差,相信与他人并无干系。况且你已经让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亦没有必要再令他们的家人受到世人的指责和唾骂。”

“是是,皇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连同宗辅在内的几名官员开始随声附和起来。

“双方都有过错,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太子开始调和双方的矛盾,“不如这样,三府不追究珞王动用私刑,珞王亦不追究罪相们的家人协瞒之过。至于这些认罪状,亦没有必要流于世上,可有异议?”

“全凭皇太子殿下定夺。”宰府和宗府的官员对这样的折衷之法很是满意,都迫不及待地说。相比替几个不认识的缮相官员讨公道、挣面子,还不如明哲保身来得明智。

“少辅呢?”皇太子望向少辅,面带微笑。

“由皇太子殿下作主。”少辅虽极不情愿,但他并不知道那些认罪状上写了什么,万一他们受不了私刑,将広族的事全都抖出来,对他们亦是不利——他虽手握天下兵权,但还是要受到舆论的製约,毕竟少府军再勇猛,也不可能堵住泱泱眾口。他的儿子、女婿、侄子已经死了,更没有必要拿活人陪葬。

珞王将认罪状交给皇太子,皇太子让一名内侍端来火盆,当着眾人的面将九张认罪状丢入盆中,付之一炬。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武皇对皇太子处理此事的方式很满意,他并不愿意废除珞王的皇位继承权,至于那些官员犯了什么错,他一点都不关心,“明日就是皇侄的大婚,宗府可有做好安排?”他很难得如此关心皇太子的事。

“已经选好了十二名雒姬。”宗辅回道。

“甚好甚好,这次可要好好办。”武皇点头,“若诸卿没其他事的话,就退下吧。”

所有人退出大殿,皇太子和珞王走在最后,两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珞王先让自己的两百名穿着珞賁军的军士一早就赶到皇都,大张旗鼓、四处张扬,给人一种他带了很多人来的错觉,藉此转移三府的注意力——他们会更关心珞王带这么多人到皇都,有何图谋,而忽略去彻查缮相被杀一事。

而在昨晚,珞王已命一百五十名军士连夜返回封郡,以免落下拥兵自重、意图不轨的把柄,藉此打了参奏他的三府一个措手不及,消弱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对自己的判断和信息的来源失去信心。

皇太子则趁势了摸清三府的底牌,他之前有所意料,三府定会觉得珞王难以掌控,要剥夺他的皇位继承权,这样的话,他与桃莲成婚生子后,他们的孩子会成为第二顺位皇位继承人,所以他藉故说自己愿意放弃皇位继承权以此试探,亚纳加急忙否

决了,这让皇太子了解到,在三府的眼里,他依然是他们的人,并没有为难他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

珞王手上确有认罪状,但少尉补意图逃走,早已被他射于箭下,他并没有杀他的合理理由,所以他们避重就轻,在将缮相的罪状拋出后,不少官员果然开始与珞王郡的缮相们划清界限,皇太子趁势做出姿态,烧掉认罪状,此举一是让珞王免于被三府责难,让三府无法再追究缮相被杀的真实情况;二是他自知单凭这些认罪状并不能扳倒几个大主,亦无法斩断三府常年累月形成的利益锁链,何不藉此做个顺水人情,缓和珞王与他们的关係,以后大家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皇太子殿下,”宗辅在殿外等着皇太子,“明日一早,我们就派人到府邸接殿下。”

“杺莯也要与我同去。”皇太子见他没有提到蒙杺莯,提醒着。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宗辅连声道,“明日雒姬们都会穿着同样的紫纱衫,只是桃莲小姐的紫纱衫上会用金丝镶边,请殿下留意。”

“蒙杺莯呢?”珞王问。

“也是金丝镶边。”

“那皇兄如何知道谁是谁?若选错了正妃,你们担当得起?”珞王冷冷地说。

“没关係,我认得出。”皇太子道。

“此事关重大,请殿下务必留意。”宗辅道,“否则少辅大人那边,不能交待。”

“桃莲是正妻,杺莯为侍姬。我知道。”皇太子垂下眼瞼,声音虽没有变化,但情黯然。

“殿下心明如镜,臣先行告退。”

“皇兄……”珞王正想说什么,却被皇太子掐断了话头:

“我们都已有所觉悟。”

“我原想兴许这么一闹,你可不用娶桃莲。”珞王沉沉地说。

皇太子淡然一笑,确定四下无人,方才道:“他们知不能动你分毫,这样大做文章亦不过是扫清皇位继承权的障碍。”武皇死后,皇太子继位,在他的嫡长子长大成人之前,珞王始终是第二顺位皇位继承人。

珞王顿时明白他所指,冷笑着:“看来本王挡着少辅的路了。”

“我不会让他们轻易如愿。”皇太子道,“我不会让桃莲怀有我的子嗣。”刚刚他确认了少辅的计划后就已经改变了原本要让桃莲受孕的打算,就算蒙杺莯现在不是他的正妻,只要她的孩子是长子,她的地位就举足轻重,待时机成熟后,再立她为皇后亦不是难事。

珞王早就知道皇太子的心意,也知道他们心属对方,但他还是心中一沉:“若桃莲未被宠幸,与你不娶无异。恐更会引起少辅的怨恨。”

“你宠幸的婢姬不少,可有子嗣?”皇太子问道。

珞王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毕竟桃莲不同于婢姬。”

“我已向隐娘寻得方法,她不会知道。”

离开龘堡,皇太子直奔府邸,远远地就看到蒙杺莯正坐在府邸门前的阶梯上双手撑着下巴,她听到鹿蹄声,转头就看到他,顿时面露喜色,提起裙摆就奔向他,皇太子不等九色鹿完全停下,翻身下鹿,在他站定的那一瞬间,蒙杺莯已经奔至他面前,两人相拥。

“还顺利吗?”蒙杺莯用双臂环着他,十指在他后背交握,抬头问道。

“我不是让你放心吗?我走后你一直在这里等我?”皇太子捧起她的脸膀,柔声问。

“嗯,”蒙杺莯脸红了红,“我说过等你的。”

皇太子正想说什么,玄泽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殿下,三府可有为难你们?”

“玄泽,”皇太子放开了蒙杺莯,转而望向他,微笑着:“多亏你,三府与珞王已冰释前嫌。”

“那就好,”玄泽微微舒了口气,“我还担心三府会拿此大做文章,想让珞王放弃皇位继承权。”不过在玄泽看来,珞王放弃皇位继承权,对皇太子是有益而无弊,毕竟只要珞王是第二皇位继承人,武皇就会贼心不死。

“他们的确是这样设计的。”皇太子说着牵着蒙杺莯的手往府邸走去,玄泽走在他的身侧。

“那你们如何破坏他们的计划?”蒙杺莯也好地问。

“谈不上破坏,只是双方都退让了一步。珞王放弃将九位缮相的认罪状公之于眾,三府亦不再追究他越权判处他们绞首之事。”皇太子简短地说。

咦?蒙杺莯在心里叫了一声,她清楚地记得少尉补欲逃走,被珞王一箭射死,所以不可能有他的认罪状,她有些怪地望向他,却见他用眼示意她不要声张,蒙杺莯也懂事地没有发问。

“算是双方平手。”玄泽道,“明日就是殿下大婚,这事能平和解决甚好、甚好。”

“这些日子我没过问政事,全是你一手操办,真是辛苦你了。”皇太子向玄泽微笑着,“学堂和市场那边是否还顺利?”

“都很顺利,殿下不用掛心。”玄泽道。

“嗯嗯,玄泽办事很有效率,懂得举一反三,一点就通!”蒙杺莯想起之前自己去过学堂和市场,发现玄泽办得有声有色,一直没机会夸讚他。

“杺莯小姐谬讚。”玄泽微微低头。

“父亲在世时,时常夸奖玄泽聪敏智巧,每次我顽劣,都是玄泽替我隐瞒。”皇太子想起小时候的事,感叹不已,“玄泽你可还记得,我五岁那年闯下的大祸。”

“嗯,殿下想亲眼看看汲闇森的炎壁,悄悄跟着内侍的粮车离开龘堡。”玄泽少有表情的脸也浮现出一抹微笑,“先皇和先后寻遍了整个龘堡,都没能找到殿下。”

“那你自己怎么回去的?”蒙杺莯看过地图,知道汲闇森在幽州版图的东南角,离皇都不知有多远,就算现在让她只身一人前往,也是吃力,更何况是年仅五岁的孩童。

“玄泽找到我的。”皇太子道,“玄泽自小就伴我左右,他最清楚我的心思。”

“我只记得前一日内侍给殿下说过汲闇森和炎壁的典故,殿下缠着他问了很久,凑巧猜到殿下可能是想去亲眼看看星君用力布下高约十丈的炎壁,而当天离开龘堡的只有内侍的粮车,所以才能找到殿下。而那时殿下已经快离开皇都了。”

“那你父亲怎么惩罚你的?”蒙杺莯问。

“父亲不知,玄泽说是他与我玩迷藏,害我躲在堡中,不敢出来,父亲便没有责难。那时玄泽也才十岁,就已经对我的过错有所担当。”皇太子望向玄泽,唇角依然上浮,眼中却百感交集。

“殿下年幼,并不知对错,况且玄泽身为殿下的伴读,自然应对殿下的行为负全

责。只庆幸殿下安然无恙,否则玄泽万死难辞其咎。”

“那时我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什么,直到大了些,每每回想那次私自出堡都心有馀悸,所幸玄泽你替我隐瞒,才没有祸及他人。也许现在我依然在犯错,也许我依然在犯错时未有自知,若是如此,玄泽,你无需替我隐瞒,我亦已经不是五岁的幼童,理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皇太子道。

咦?蒙杺莯感觉他说的这番话另有深意,却不明就理。

“玄泽定当全力辅佐殿下成就大业!”玄泽俯下身,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谢谢你,玄泽。”皇太子扶住玄泽的手,望着他的一双褐瞳,由衷地道谢。

两人相视而笑,就像曾经无数次的心照不宣。

待玄泽离开后,蒙杺莯忍不住问:“今天真的顺利吗?”

“为什么这么问?”皇太子笑着反问。

“总觉得,你心里有事。”蒙杺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看法。

“也许已经不重要了。”皇太子左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右手轻抬起她的下巴:“你怕吗?明天?”

蒙杺莯摇摇头,用右手握着他的左手,感觉着他手上的暖意从指尖传递到全身,她坚定地看着他:“一点都不。”她说完踮起脚尖,左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皇太子也俯下身,亲吻着她的唇,“感觉到了吗?我不怕。”

但是我怕。皇太子在心里说。虽然他替珞王和自己化解了一次危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目前还处于劣势,在几名大主面前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甚至连婚姻大事亦不能自己作主,只能让她跟着受委屈。

想到这些,皇太子如鱼鯁在喉,他索性抱起她,往房里走去。

“还没到中饭时间呢!”蒙杺莯红着脸提醒着。

“我会让隐娘送到房里。”皇太子在她耳边小声说。

虽然已经与他共享过多次鱼水之欢,但蒙杺莯依然像第一次一样,她满脸通红,抱着他的颈项,将头埋在他的金发中,透过金发的间隙,她看到正欲出门的玄泽望着他们,更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抱紧了他。

这一次蒙杺莯明显感觉到皇太子有些不一样,平时他总是很温柔,生怕弄痛她,融入时的动作很轻柔,而这次他的吻有些霸道、深入时的力道更狂野,也让她跟着燃烧起来,她情难自禁地用指甲在他后背抓出了好几道白印,白印随即变红变肿,就像一道道鞭痕。

在种子溢满后,皇太子紧抱着蒙杺莯,双手的力道有些让她喘不过气,她伸出手,扯了扯他的金发:“你今天心里真的有事。”

“我弄痛你了?”皇太子的力道放松了些,他拢了拢她被汗水黏住的刘海,问。

蒙杺莯脸色泛红,她摇摇头:“告诉我,怎么了?”

皇太子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转口:“我想让你尽快怀上我们的孩子。”

“不是说……”蒙杺莯正想说什么,唇就被他堵上了。

“这件事不许违忤。”皇太子在她唇边道。

“我听隐娘说,我刚有天癸,未必很快能怀上孩子。”蒙杺莯望着他,“而且,我担心自己不能做一个好母亲。我、我有点怕。”她说着将头埋在他的胸间,她还不到十六岁啊,在这个年纪就品嚐禁果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还要生孩子?!

“相信我,你会是一个好母亲的。”皇太子抬起她的下巴,先吻了她的额头,然后滑过她的鼻子,最后是朱唇,在一阵深吻后,他用如碧潭般的绿眸看着她,“就算我必须娶别的女人,我孩子的母亲也只能是你。”

蒙杺莯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但也令她更加担心,她不由地抱紧了他。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皇太子感觉到她在为自己担忧,在她耳畔轻声道。

次日,天刚麻麻亮,宗府的官员就来接皇太子和蒙杺莯,在进入龘堡后,因两人需要到不同的地方沐浴、更衣,在分别前,皇太子吻了吻她的头顶,吸入她的发香:“呆会儿我会先拉你出列。”

“嗯。”蒙杺莯点头。

宗辅领着皇太子往右边走,前往举行仪式的式坛。

这座式坛是皇族举行各项重大仪式的地方,除了婚礼,还有皇子的成人礼、命名仪式等都在这里举行。式坛在三级阶梯之上,由金银两色相间的耀石堆砌而成,相比

皇帝议事的大殿,多了几分华贵和庄重。

阔婚开始时,先由宗辅念上一段楔文,大抵意思是皇子的婚姻受天祝福云云,然后皇子需祭天拜地谢祖先庇佑,接着是十二名雒姬上场,两边分立六人。此时乐鼓声起,皇子分别要走过每一位雒姬,以确保她们的机会都是均等的,待乐鼓声停止后,皇子方才选择,他拉着谁的手出列,谁就是侍姬,在被选中的侍姬中,他吻了谁的额头,谁就是正妻,正妻只有一名,侍姬则不限,全由皇子自行决定。皇子决定完后,会当眾揭开他选出的女子的面纱,然后带着她们再次拜谢天地先皇先后庇佑,仪式就算完成。

宗府的少典则领着蒙杺莯七弯八拐去了一处小院的一个房间,早就候在这里的两名婢姬先服侍她沐浴,并替她换上仪式用的一套紫纱衫,将她从头遮到脚。这套紫纱衫柔软丝滑,由金丝镶边,尊贵无比。

蒙杺莯原以为戴上面纱后会看不到外面,没想到视线只是多了一层紫雾,并不碍事,而从外面却看不到她的相貌,她暗暗感叹绸缎的材质如此先进,有些像现世的单透镜。

准备完毕后,少典已经等着蒙杺莯了,他带着她往院外刚走了几步,突然,少辅带着两名少府的军士挡在了他们面前:“慢着!”少辅用浑厚低沉的男音道。

“少辅大人。”少典微微欠身。

“她就是那隻畜兽吗?”少辅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他虽看不见蒙杺莯的样子,蒙杺莯却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满满的鄙夷。

好久没听到有人叫我畜兽了。蒙杺莯撇撇嘴,心想。

“是的,少辅大人。”

“这里没你的事了,在院外等着。”少辅用命令的语气道。

少典犹豫了一下,他回过头,看了蒙杺莯一眼,想了想,向少辅欠身:“是。”

蒙杺莯见少典乖乖离开,知道铁定没好事。

“听说你魅功了得,将皇太子迷得魂颠倒?”少辅站在蒙杺莯面前,用从万米高空俯视眾生的语气问,他大概五十来岁,瞳孔橙黄,满头蓝青发色,只有两鬓和额上略有些银丝。

“正妻是大人的千金,这点皇太子殿下很清楚,请大人放心。”蒙杺莯道。

“本座当然知道殿下不会逆我的意,”少辅冷笑着,丝毫不避讳对皇太子的轻

视,“但本座也不会让你这样低贱的畜兽与桃莲争宠。”

“呃——,那你想怎样?”蒙杺莯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

少辅向身后的两名军士点了点,两人上前,向蒙杺莯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回房间继续呆着,蒙杺莯知道他想将自己关起来,直到仪式结束。

虽然气愤,但她并没有可以反抗的资本,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算她现在大吵大闹,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帮她,倒还不如省点力气,看有没有办法从房里逃走。

蒙杺莯识趣地返回房间,两名军士掩上门后就听到少辅对他们叮嘱:“守在门口,在仪式结束前不能放她出来。”

“是,大人。”

少辅这才离开别院,别院外面早就等着一位同样身穿金丝镶边紫纱衫的女子,少辅将她带到少典面前,道:“她是我弟弟的女儿,与桃莲同岁,从小与她一起长大,两人一起嫁给皇太子才好有个照应。”

“是。”少典不敢忤逆少辅,只得应着。

少典带着这名女孩前往式坛,与其他十一名女孩站在后面,在皇太子祭拜天地和先祖后,才由她们走上式坛。

这十二名女孩一一经过前来观礼的珞王身边,珞王目送着她们,直到最后一人走上式坛,仪式正式开始,他的眉头却拧在一起,带着随他一起来观礼的五名珞賁军的队长往她们来的方向走去。

在询问了多名内侍后,珞王找到了雒姬们沐浴更衣的地方,开始一间一间别院查找,在找到第三个别院时,他看到两名少府的军士守在一间房门之外。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珞王走向他们。

“珞王殿下。”两名军士微微低了低头,算是表达敬意,但并没有移开半步。

“谁在里面?”珞王用凌厉地目光瞪着他们。

蒙杺莯原本打算在房间里找出口,结果发现房里只有一个天窗,根本无法逃脱,她已经近乎绝望抱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此时却突然听到珞王的声音,顿时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生圈,她急忙起身,拍打着房门,喊道:“少辅把我关在这里。”

“闪开!!”珞王厉喝着。

“珞王殿下,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两名军士知道珞王不会轻易离开,胆颤地拔出了身上的配剑,珞王身后的五人见他们胆敢对王上刀剑相向,也随之拔剑,别院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今天是皇兄的大婚,本王不想引起血祸。本王知你们军令在身,难以违抗,想必你们心里很清楚,单凭你们二人如何阻得了我们?”珞王晓以厉害,“人我会带走,至于你们,他们会在你们身上留下伤,但不致死,让你们可以交待。”他说着用眼示意手下收起刀剑。

两名军士面面相覷,觉得珞王说得极有道理,反正他们阻止不了,即能留下性命,又能向少辅交待,何必以命相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收起了配剑。

两名珞賁军士上前,狠狠地给了军士们一拳,将他们打倒在地,珞王推开门,将蒙杺莯放了出来。

“仪式开始了吗?”蒙杺莯问珞王,“只有十一人,他会起疑的。”

“不,有十二人,少辅必定安排了另一名広族的女子混入雒姬之中。”珞王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他领着蒙杺莯快步往式坛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雒姬中?”蒙杺莯原以为雒姬被遮得严严实实,肯定不会有人发现,没想到珞王居然注意到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珞王没好气地反问。

好吧,可能我是里面最胖的。蒙杺莯暗忖。

珞王领着蒙杺莯走到一半时,乐鼓声突然停了,这时皇太子应该开始选侍姬了。珞王清楚地记得宗辅告诉过皇太子,蒙杺莯和桃莲都会穿着镶着金丝的紫纱衫,而队伍中确实有两名如此穿着的女子,那皇太子会依赖于宗辅的告诫直接选她们吗?他们赶去时,皇太子已经选定了怎么办?他看到这两人中没有蒙杺莯,会不会把其馀十人全都选中侍姬?另外,若他们赶到时,仪式已经结束了怎么办?

这些问题排山倒海地向珞王袭来,而在这些眾多问题中,他最关心的只有一个,他突然站住脚,在心里问:如果皇兄没有认出你来,那……。

珞王很想这么说,但他说不出口,他望向前方,一条是通往式坛,另一条则是通往堡外。

也许我应该把你从这场荒唐的闹剧中带走。珞王在心里对蒙杺莯说。

“怎么了?”蒙杺莯见他怔怔地杵在原地,索性撩起面纱,“你迷路了吗?”

珞王转过身,见她一脸担忧地望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怀疑过他此刻的动机,已是不忍:“没有。”他这才起步往式坛的方向走去,可是每一步走向式坛的脚步就像践踏在珞王的心上,他不知道将要等待她的是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将她带入了一片黑暗,光明却在他们身后渐行渐远。

如果仪式已经结束,我就带她走!不再踏入皇都一步!不管她和皇兄以后有多恨我,我也要这么做!珞王在心里暗暗发着誓。

远远地看到式坛,周围站满了人,而这时皇太子还没有选出任何一人,他已经在雒姬中徘徊好些时候了,不少观礼的人在下方窃窃着,不知为何皇太子迟迟没有决断。

珞王加快了脚步,他的心情即沉痛又如负重释,这时少佐注意到了珞王一行,他轻声叫了正在观礼的少辅。少辅见珞王竟将蒙杺莯带到了式坛,顿感不妙,他和少府的几名官员挡在珞王面前。

“少辅这是什么意思?”珞王冷冷着问。

“她错过了吉时,不能过去。”少辅的语调并不比珞王温暖多少。

“若本王执意呢?”珞王拳头微握,全身满是肃杀之气。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几乎快要拔刀相向时,蒙杺莯扯了扯珞王的衣袖:

“那我不过去,我就在这里。”此处是在式坛下的观礼台,也算是式坛的一部分。她知道自己若现在出现,定会坏事,她今天是否可以嫁给他都无所谓,只是不想他因此受到伤害。

珞王见蒙杺莯这么说,有些犹豫了,这时少保道:“珞王殿下,请回您的观礼台。”这个观礼台是属于三府,珞王的观礼台在前方,位于武皇之下。

蒙杺莯向他点头,示意不要闹得太僵,珞王只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向前方,待他离开后,少辅向身边的人示意,他们将蒙杺莯围在中间,以期望挡住皇太子的视线。

这时,式坛上的皇太子。

没有,一个都不是。皇太子已经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这十二名雒姬中没有蒙杺莯,毫无疑问,定是宗辅把她藏起来了!那他是谁也不选?还是先选了桃莲,以后再非正式地纳蒙杺莯为侍姬?

皇太子心中像被万把利箭穿过,就算她只能屈为侍姬,还不能令少辅满足,非要将她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权利都剥夺得一干二净,他就这么好对付?他们就能如此言而无信?看来,这场所谓的联姻从一开始就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在少辅眼中,他的牺牲毫无价值,若是如此,他何必轻贱自己又委屈了她?

皇太子站在式坛上,正思考如何体面地结束这场闹剧,突然,一阵风从他身后刮来,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只见木曜星君以形在他斜上方高空拍打着长达三丈的翼翅,翼翅扇起的风轻拂着皇太子,也让他在这阵风中闻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他转过身往下方望去,只见少府的观礼台有几名军官紧凑地围站着,因他们身材高大,并不能看清他们围着什么,此时木曜星君见皇太子已经註意到了,转身飞向木曜圣殿。

谢谢你,木曜星君。皇太子在心里道,同时无比坚定地向式坛下方走去。

“怎么回事?”

“殿下这是去哪儿?”官员们议论纷纷。

皇太子径自走向三府的观礼台,亚纳加和広宏义起身,皇太子没有理会他们,拔开少府的军官,找到了被他们围住的蒙杺莯,他牵起她的手,回到式坛。

“你怎么知道我在下面?”被那么多高大的军官围着,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蒙杺莯没想到皇太子竟然还是找到了她,她又惊又喜又感动。

“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我怎会不知?”皇太子唇角带笑,就像找到了追寻一世的至宝。

蒙杺莯的脸红了红,握着他的手也越发紧了。

皇太子将蒙杺莯带回式坛后,没有再去牵其他雒姬的手,而是径自揭开了她的面纱,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吻了她的额头。

欸?!蒙杺莯记得宗辅说过只要揭开了雒姬的面纱就表示皇太子已经选定了,可现在他只选了她一人啊,而且吻额头不是表示她是正妻吗?!她疑惑地望着他,皇太子却拉着她走向式坛前方,带着她跪下,拜谢灵先祖。

从皇太子找到蒙杺莯,两人跪拜,中间一气呵成,几乎令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皇太子就已经起身,高声宣布:

“从现在起,蒙杺莯就是我的正妻。”

少辅愤然起身,若不是亚纳加拉着他,他已经拂袖而去,皇太子直视着少辅喷着怒火的橙眸,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官员们都有些懵了,他们所知道的不是这样啊,皇太子不是应该选少辅的千金为正妻吗?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珞王带头单膝跪下,将头埋下,不让人洞悉他眼中的苦楚:

“恭贺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紧跟其后的是五名珞賁军军官,然后是前来来观礼的缮相、司相、次相以及大主、贵族一起随之跪下,最后除了少辅外,在场的所有人员都跪在地上,齐声道:

“恭贺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已经酣睡多时的武皇被全场震耳欲聋的声音惊醒,他睁开忪忪睡眼,见皇太子已经选定了太子妃,而这名太子妃正是之前祈婚的那隻畜兽,对他的政权不会有丝毫的憾动,高声道:“好好好!阔婚仪式结束,宗辅,送皇侄回府!”他说完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挪动着肥胖的身子。

眾多官员、金亚元休四位大主的族长、诸多中小贵族们纷纷上前向皇太子和蒙杺莯道贺,过了好久,人群才开始渐渐散去,珞王这才走上式坛,轻唤着正深情凝望着对方的两人:

“皇兄,……。”他张了张嘴,始终吐不出“皇嫂”这两个字,只得装作不懂礼数。

“我们这就算正式结婚了吗?”蒙杺莯抬头望着皇太子,她总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对,从现在起你是我唯一的妻子。”皇太子爱怜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可是——,没关係吗?!”蒙杺莯心里尽是担忧——这么一来,皇太子和少府的联姻算是完了,不仅完了,少府很可能会与他为敌!

“皇兄,你有何打算?”珞王知道皇太子为什么这么做,他平日韜晦,并不代表软弱可欺,更不会任人宰割却不敢吭声。

“兵来将挡,勿需担心,大不了我不做皇太子。”皇太子笑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调侃,反而是如负重释。

“放过我吧!”珞王嘀咕着,他可不想应付那些臭老头。

此时,三位首相在原处远远地看着还在式坛上谈笑风声的三人,宗辅战战兢兢地向少辅解释着:“広大人,我不知皇太子为何会突然打破协议,阔婚的变数多,这确实不是宗府能够掌控的。”

“皇太子已经选定了正妻,还能再另娶正妻吗?”亚纳加问。

“不必了!!”広宏义厉声道:“既然太子殿下看不上我広族的门风,本座又何必三番两次地恬着张老脸硬凑上去?”他说完愤然离去。

“広大人!広大人!”宗辅想叫住他,但広宏义如何会理会他,急得他团团转:“亚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今晚到我府邸商议。”亚纳加也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控制,变得棘手。

他说完望向皇太子他们,皇太子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与他对视着,他的目光中早已没有了以往的恭敬与谦和,取而代之的是威严和不屈,像极了当年的晟皇。

看来少辅这次惊醒了睡狮。亚纳加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就连他也觉得少辅的做法太过跋扈,是他将原本懂得审时度势的皇太子逼得与他们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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