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山注意到程珩一浑身都湿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都湿了?”
程珩一静默了两息,才开口道:“山里下了一场雨。”声音低哑发涩。
沈平山颔首,催促说:“快上楼把衣服换了,晚上湿气重。”
岑眠没去看他,即使不去看,也能感受到背上灼热的光压。
半晌。
那一道光压才消失,耳畔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
程珩一回到房间。
房间里黑暗如深渊。
十字窗户透进院子的昏黄灯光,十字阴影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院子里,岑眠坐在木桌上,安安静静地吃青李,轻晃腿。
程珩一长长地凝视她的背影。
那么纤细,瘦弱的背影。
许久,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术刀,指尖微蜷了蜷,抵在刀尖处。
漆黑夜色里,手术刀泛着泠泠银光。
一个成年男性动脉和心脏的位置,在他冷静的脑海里清晰浮现。
第3章 白夜
吃过晚饭, 害怕程珩一再提及这件事,岑眠直接回了房间。
晚上睡觉时,程珩一说他来负责的话在她耳边环绕, 久久不能散去。
岑眠翻了不知道多少个身, 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脸颊发烫, 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实在睡不着, 她睁开眼,发现窗户外面有隐约的光透进来。
院子里的灯没关。
岑眠觉得刺眼,起身拉上了窗帘。
第二天, 岑眠醒得很早, 下楼时,程珩一已经出门了,跟医疗队进山。
她走到厨房, 看见灶台里温着的早饭, 比昨天还要丰盛。
岑眠端着豆浆出来时, 沈平山也醒了,推开门。
沈平山抬头,发现院子里的灯还开着, 在白天日光下并不明显,他骂骂咧咧:“一晚上不睡觉, 坐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灯也不记得关, 浪费老子电。”
闻言, 岑眠碗里的豆浆往外撒了两滴。
岑眠和沈平山一起吃早饭, 早饭吃到一半,院子外撞进来一个中年女人, 头发凌乱,满脸的眼泪。
“沈老村长——”
“你可得给我们家做主啊!”
沈平山瞧见这动静,吓了一跳,赶忙放下碗:“哎呦,周家媳妇,怎么了这是?”
陈婷伤心得直不起腰来,大声嚎啕道:“张胜那畜生,把我们家巧巧给欺负了!”
“……”岑眠惊讶地望向女人,才将女人的声音与昨天晚上打给周巧父母时,她母亲的声音对上了。
听完女人的话,沈平山一巴掌拍在了木桌上,顿时惊怒道:“还有这种事!?”
桌上的鸡蛋受到震荡,咕噜咕噜滚下了桌,砸在地上。
岑眠弯腰去捡,擦了擦上面的灰,起来的时候,看见沈平山已经被女人拉着,往院子外走了。
她将碎了的鸡蛋揣进兜里,赶忙跟上。
张家的宅子,大门紧闭,外面却乌泱泱地站满了人,对着这一栋沉默的五层建筑,指指点点。
在白溪塘,家底丰不丰厚,看各家宅子建的高度就知道了。张家这栋楼,算是村里除了沈家那栋不住人的新宅以外,最高的建筑。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沈老村长来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往回看,让出了一条路。
即使沈平山早就已经不当村长了,但在白溪塘,谁家出了什么事,邻里闹了什么矛盾,都要找沈平山来决断。
岑眠没有跟进去,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耳边传来村里人窃窃私语。
一个路过的阿婆探着脑袋,好问:“出啥事儿了啊?”
旁边的男人双手抱臂,稍稍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听说张胜把周家女儿给那个了,还把肚子给搞大了。”
“啊?”阿婆听完,佝偻的背都直了起来,“真的假的?”
男人努努嘴:“周立国和他老婆都连夜赶回来了,正在里头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