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妖就是妖,再怎么伏低做小诚惶诚恐,也改变不了随时都可能会被人抛弃丢下的命运。他终究是骗了父王,这个对任何人都带着三分慈悲面的佛女,怎可能成为他一生的倚仗?不过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谁教她如此悯怜他,生了恻隐之心,到如今却又轻巧放下,仿若他不过是万千尘埃的其中一颗沙砾,半点不会影响自己的长生大道。
说到底,他早该明白的。
狐本狡黠,却在一颗玲珑剔透心这里栽了跟头,既如此,当初又为何要装作性命垂危,骗她来此洞府,又使尽手段将人拖下,一个弥天大谎不够,他还需得编织出更多、更周密、更天衣无缝的谎言来,这才足以尽可能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这一枝永远无法教人采摘而下并作私有的心莲。
遥想他就只配这些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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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的动乱完全出乎天庭的意料之外。起初只是某个山头的两只妖怪因着先来后到的顺序分配不均,从而产生了些许口角,上头意思意思叫了个和事佬下凡调解,顺便敲打敲打,免得又横生事端。可谁知这嫌隙越闹越大,越打越凶,到最后甚至不得不派出天罡星之一来镇压。天帝哪有时间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正好我云游路过于此,便按下云头查明了一番。
群情激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拨妖怪摩拳擦掌眼看着就要斗个你死我活,一时半会儿真是分不清谁无辜谁有罪,那前来镇压的小官——天孤星詹秀我也算认得,找他问了个大概,便自作主张将此事揽了下来。詹秀自然是感恩戴德,临走时千恩万谢拜了又拜,直说要回去帮我多美言几句,被我连忙拦截,以免这些风声传到不该听的人耳朵里。
那天孤星很是不解地问道:“中坛元帅和显圣真君常在我们这些小仙面前提及您,说是在人间行走办事若是遇着,就多与您行个方便,能打点的也帮忙打点些,怎地前辈您却像是不愿承这好意?”
虽然他这么诚恳地发问了,但我还真是解释不清楚,只得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先把这事儿瞒下去,这才打发了还意犹未尽欲言又止的官。
花费了些心思稳定下局势,我向着那只被欺侮到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的九尾白狐伸出手,它抬起那双幽蓝深邃媚态丛生的上挑眼,不轻不重地自鼻间发出哀怨哭诉的泣吟,像是在指责我的姗姗来迟,又像是在抱怨谁的不懂怜惜。
总之,这场战役的无辜被波及者,自然而然地钻进了我的衣袖之间,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团了起来,下巴靠在肘弯,眼眸半阖,又亲昵地蹭了蹭。
我拍拍它身上灰扑扑的尘土,一团又一团毛茸茸的狐尾争先恐后往我脸上招呼,蹭得我鼻头发痒,险些失态。好不容易安抚好它,正想开口询问它家住何处,那九尾小狐口吐人言:“多谢仙人搭救,奴家乃是积雷山摩云洞万岁狐王的独子,名唤怀瑾,不知可否请仙人来府上暂歇,也好教我等尽尽感激之心?”
想起下山前的那一堆杂乱无章的麻烦事,我只得鬼使差地点下了头。
谁知刚到那洞府,前一刻还在我怀里的小狐立马跳下,变幻成一位浑身素白的娇俏少年,眼角眉梢皆是与生俱来的风情,牵着我直往那卧房去。
待我从那目挑心招的引诱卖俏中找回心之时,他又是一副冰洁渊清的天然模样,教我挑不出半点错处,只得错归于自己的心志不稳。
狐狸少年挑了挑眉,端坐案前,俯身摘下桌上的一支并蒂莲,置于面前陶醉不已。
“前辈,不知您是否听闻过……‘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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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