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了!”
顾璋推门进去。
这是一处封闭的单独院落,院子里如今摆满了高度到人胸口的巨缸,缸内全是酒液。
院子里头的人见顾璋来了,纷纷站起来,下意识朝他这边走两步,面色着急地想要围过来,却被领头的人阻止。他单独一人走过来,克制着语气,描述他们如何发现问题,“……最后接出来的一瓶,气味明显不对,酒味很淡,还有一些不好的味道。”
顾璋道:“进屋看看。”
屋子里有好几套琉璃打造的粗糙蒸馏设备。
前些日子就送来了,原本还更多,但是顾璋检查过后,将其余不合格的都淘汰了。
荆苍这会儿也赶到了,他见顾璋人在,面色一喜:“这稀玩意,也就你能弄得懂了!”
顾璋亲自动手操作,以观察哪一步出了问题,他手上拨弄,嘴里问道:“只要肯学,理解原理,孩童也能学会。”
荆苍眼里尽是痴迷,不顾形象弯腰趴在桌上,脑袋凑近整套设备,盯着琉璃器皿中酒液的变化:“哪里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怕是只有你孩童时期能学会了。”
顾璋缄默。
在后世确实是初小孩童就能学会的东西,也许是世界观和科学理念还没形成,这一屋子勤恳老实的兵卒,没一个在他粗略讲过之后听懂的,都觉得天方夜谭。
顾璋收手:“是这边火炉的温度太高了。”
酒精的蒸馏温度具体多少他不记得,但是约莫也就是八十度左右,按照眼下这个情况,可能已经接近95度了。
“是按照您教的法子和木柴量,控制炉火温度的。”从火头营特地调来的烧火兵卒,顿时面色紧张起来,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他这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顾璋看着木柴:“这是换了一批木柴?”
“上一批烧完了,”火头兵应道,他有些茫然,小心地问:“都是大小一样的柴也不行吗?”
不同的树,不同的湿度,烧起来的温度自然不一样,可能只有七八度的变化,但是对于本就粗糙的设备来说,也会导致升温过快,最后酒液温度过高。
“要是再高一点点,就快到水的沸点了。”
另一名负责这道程序的兵卒连忙道:“我都记着呢!绝对不能让里头有水开的迹象,从最底下冒出来咕噜咕噜的小泡泡都不行。”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就差立军令状了。
顾璋宽慰道:“不用这么紧张,这真的不是很难的事情,不要觉得自己是在炼药,或者做很金贵的东西,就当这是在家煮酒泡茶。”
一个个都太紧张了,越是把一个东西捧得高,心里觉得难,感觉畏惧,就越难学会。
顾璋也没再用多少度来详细说,而是带着火头兵用手感受,火焰的温度近距离燎在手上。
伙头兵倒还真放松了些,用身体来记,这可比那些条条框框的容易多了!
他刚刚被分配进火头营的时候,不会烧火,一下火大了,一下火小了,都是师傅把他压在灶边上,敲着头教会的,坐在灶边感受温度。
小火,中火,大火,猛火……多容易的事情啊!
火头兵信心满满:“我这次肯定不会出错了!”
直到这几套器皿全都重新开始工作,顾璋才放下心来离开。
荆苍拉着他的手不放,热情叨叨道:“这么复杂的东西都能给你弄出来,你再去帮我看看那个青霉怎么做?我这两天忙,没时间管它,结果今天早上去一看,还真有点不一样!”
顾璋:?
不会真被这家伙鼓捣出来了吧?
顾璋跟着去看了看,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但是他也不是学这个的,还真看不出来是不是。
荆苍兴奋得眼睛好像在发光:“你看!这和你说的那个是不是有点像?”
老爷子容光焕发,十分期待的看过来:“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最近把古籍上的青霉素做出来?按照古籍记载应该特别对症,这样剩下那些撑不过来的士兵,是不是也有机会活下来了?”
顾璋对上这双期待的眸子,不得不道:“最近应该不太可能。”
这是一条完全有悖于现行制药方法的路,后头应当还有提纯、过敏、试药、剂量等等难关,别说最近,今年、明年能不能成都是问题。
荆苍有些落寞,有些浑浊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整个人似乎瞬间老了十岁。
“顾大人你去忙,老夫就不耽搁你做事了。”荆苍还是打起精:“我也要去看看那些伤兵了,下头那些医官性子毛毛糙糙的,让人不放心。”
老人背有些微驼,眸子里也压抑着自责,纠缠着悲痛。
顾璋站在原地,忽问:“您还想制这种药吗?”
“当然,既然有这种最合适边关将士伤口的药,老夫自然要想办法复现出来。”荆苍摇了摇头,“只可惜老夫天赋不够,研究这些时日,也只有点苗头,也许真是生死有命吧。”
他反而过来安慰顾璋:“老夫看多了生死,只是遗憾自己天赋有限,顾大人能制出仙水一药,已经救了许多人了。”
顾璋想,其实也不一定是天赋有限,能成为一片地区的名医,怎么可能天赋不够,而是被现有思维束缚住了。
若能了解细菌、培养皿、基础化学物理知识,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世界,也许真能鼓捣出来。
从伤兵营离开。
顾璋迎面遇上了急匆匆的田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的,浑身上下好像都在喷着火星,像是在说“老子很生气!”
“田大人。”顾璋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