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盛帝简单几句,将朝中诡谲风云概括得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后才问:“可有此事?”
顾璋也听明白了,在心里想象复原了一下:
他没来之前,先是有人参他卡牌的事,而后有人站出来反驳“卡牌确实于算学有益”,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想到时,直接捅了本次科举的主考官蒙宗一刀,说他作为主考官,竟然出了有疏漏的题,让考生指了出来。
蒙宗又一脸冤屈地站出来为自己辩驳,说那错误与计算过程无关,所以自己才没察觉,不影响科举公平,给出错误数据的是户部,又把捅到自己身上的刀拔出来,去捅户部。
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怎么也没想到,本来自己好好的在看戏,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连忙出列辩驳“这不可能!”
现在,顾璋和他的答卷,被一同传到了金銮大殿上。
皇帝安排的御史台的那人,为了证明自己所参非虚,还“贴心”地把顾璋的答卷复刻了好多份,给文武百官人手一份。
顾璋扫了一眼那张漏了他小底的答卷,如今被满朝文武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铁证凿凿,他还能说什么?
顾璋含着泪,把蒙宗捅户部的那刀往里怼了怼:“臣不知全貌,不敢妄言,只知会试第二场考题却有疏漏。”
已经看了顾璋答卷的群臣,也对顾璋所画表格和数据啧啧称。
他们不用算太多,只需要跟着顾璋的思路走一遍,就能一眼看出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
再将顾璋指出有错的那个中间数据,和题干中另外两个数据合一合,就能发现对不上号。
正确答案一时间算不出来,但是题目有问题,稍微用点心,就能看出来。
明盛帝声线很平,听不出喜怒:“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户部尚书盛正业,严厉地剜了身后的户部右侍郎一眼,在算清题目后,真的感觉有些窒息。
群臣也纷纷出列。
“臣觉得柳州税收一题确有疏漏,顾修撰此题解得精妙,不愧为皇上钦点的状元。”
“臣附议,此题确实有误。”
“臣附议……”
蒙宗也装出一副十分愧疚自责的模样,出来请罪,朝议后的结果,就是京官外放,官贬一级。
顾璋看着实在感慨,奥斯卡影帝不止他一人啊!
分明是早早就知道的事情,还是禀明了皇上之后被压下来的,现在却装出一副隐瞒得很好的事情被揭出来的懊恼和悲痛。
虽然看着惨,但是顾璋依稀记得这些天看书,那官职权力不小,若做得好了,回来还能升,分明是明贬暗升,放人出去历练做实事去了。
这未免也太会了,值得他好好学习!
顾璋站在一群大佬中,暗搓搓看戏,不料科举这事一结束,那个皇帝安排在御史台的人,突然就cue他了!
“顾修撰答纸上此法清晰明了……”
顾璋顿时警惕起来,来了,来了,也不知道明盛帝到底打算给他挑多大的担子!
“臣提议,可由顾修撰与户部共修此法,日后可作为户部账册校验之策,旁人查阅一目了然,十分清晰。”
顾璋:“……”
还真看得起他啊!
顾璋还没说话,户部尚书先绷不住脸面了。
他亲命户部右侍郎带领一众户部官员,忙碌了足足一周多,才清算出来的结果,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科状元揪出错来,本就无颜。
如今竟然还要这小儿来户部,教他们算学,这让户部上上下下,颜面往哪里搁?
户部尚书盛正业是个严肃的老头,他道:“此法讨巧,让人耳目一新。不过户部自有一套清算法子和流程,臣定会严加清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疏漏,不出一日就能查明缘由。”
给出了一日查明出错缘由的保证,这让六部官员都暗中心惊,也都听出了他话里的隐含意思,这都是小事,户部内部就能很快解决,不需要别的旁门小道,反而扰乱了户部紧密完整的流程,颇为冗余。
明盛帝:“不知顾修撰用此法,多久能查明出错缘由,算出无误的税收?”
顾璋看了今天这一出大戏,心里也猜了个大概,明盛帝肯定找人试过,觉得此法不错,要不也不会在琼林宴那样暗示他。
“臣需先看看柳州对应原籍地数据,才能做决断。”顾璋答道。
文武百官都面露诧色,新科状元竟然想以一己之力,与户部比较?
要知道户部官员,许多都任职多年,在经年累月的磨砺中,对算学和数字极为精通。
顾璋不过初入翰林的编修,未曾有任职经验,也就是说,他最多也就学过科举应试的那些算学知识,怎么敢和户部专业行此事之人比高低?
皇帝下令,很快几本厚厚的册子就被取来。
顾璋这是第一次有机会,见识到这个朝代官员做的账册。
翻看一看,眼前一黑。
竟然和科举考试里的大段大段的试题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然区别还是有,但是顾璋觉得也没太多用处,数字以文字的形式,夹杂在大段文字描述中。
譬如:今某府城某县某村有人口七百八十五口,共计一百一十户,村中良田六百一十五亩六顷,其中一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