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只能烧草,到严寒的时候,说不定连房子都要拆点来烧。
“在草屋里烧草,烟会很大吧,人还能在呆吗?爷爷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燕老愣住了,他当时刚刚离家,还有些富家公子的习性,只知道他们冬日有东西取暖,但从没亲眼看过。
他苦笑:“爷爷没骗你,为了取暖可能没烟囱,可能屋子里会烟灰很浓吧。”
呛顶多是咳嗽,不取暖是会被冻死的,谁都知道怎么取舍,难怪他开春暖和些下村看,许多老人都咳嗽。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春寒料峭,老人家身体不好,要多注意别着凉了。”
顾璋又继续问:“那草肯定不够了,也就春天好点,其他时候牛吃什么呢?饿了肯定干不动活,那地怎么深耕?爹说不深耕不行的。”
燕老:“……”
“吃草根?”他不确定,毕竟已经太久了,细节实在是记不得了。
顾璋捧着甜草嚼了嚼,皱着眉头疑惑道:“那土地不就被弄坏了?越来越不长草,牛吃得少,说不定也捡不到牛粪,怎么肥田呢?我上次嫌臭,让爹娘扔掉鸡粪,他们都不肯,说不肥田家里就吃不饱饭。”
燕老无言。
是啊,农村最常见的牛、鸡吃草,牛粪鸡粪也是家家肥田的宝贝。
这些他现在都知晓,当初也多少知道一些,但是,但是他当年怎么就没往这些方面想呢?
顾璋小脑袋里似乎有无数问题。
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全都从他身边的例子出发,从自己家、从永河村的牛、从这家婶子的猪圈、那家伯伯的农田,一切都有迹可循。
但偏偏就是那么诡异的鞭辟入里,每个追问都环环相扣,竟然就这么简单的,解释了所有的原因。
燕老记忆中的“白月光”,顿时变成了“蚊子血”,仿佛彻底撕开了模糊记忆上的迷雾,一切都清晰起来!
“所以一切问题,都是那片被守起来的树林!”
燕老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当初一上任,那地方就是那般贫穷苦乱的模样,唯一的绿色和风景就是那片树林,他从没将百姓困苦,往树林上想!
甚至还和不少富人一样,觉得是地主仁善,坚守,才保住了那片贫瘠土地上唯一的绿色。
顾璋嚼嚼嘴里的草根,没作声。
当然是因为那个地主,植物生态体系永远是一条链,相互依存保持平衡,才能走得长远。
但偏偏许多人眼中,农民的经济体系里,只有田地,因为只有田里产出的粮食,是他们重要甚至唯一的经济来源。
他一听就明白了,今日这番话,姑且算是给“以字识人”这个见识和提醒的学费吧。
他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没人看见他把信捆在猫身上,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
即使顺着猫的轨迹找到书店那段,又有谁会怀疑这样一篇文章是八岁小孩写的呢?
没想到在字迹上翻了车。
学费交过了,顾璋也从小山坡上站起来,他拍拍自己屁股上的草:“这些手稿您喜欢就送您了,我先回家吃饭啦!”
顾璋打算回家吃好吃的,却被燕老连忙拉住。
燕老本就爱才,这会儿经过这番轰炸,更心痒难耐:“小石头可愿拜我为师?”
顾璋:?
话头怎么转得这么快,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找老师了?
顾璋对这个老人其实还挺有好感的。
毕竟他大可以直接买一个龙骨车回去,找有经验的木匠拆了仿制,可还是买了图纸,也不禁止他们家继续做。
“我不打算拜师,多谢您的好意。”
燕老着急了,他连忙上前,甚至少见地搬出自己曾经的身份,和那些问心无愧,受百姓爱戴的功绩。
就差把他致仕前是三品大员,现在京中还有不少好友和族人的底都给露了。
顾璋停住脚步:“您原来是当官的?”
燕老觉得稳了,抚了抚胡须,摇着头自得道:“当然。”
这下总能收下这个小徒弟了吧?
想到日后自己会有这样一个聪明伶俐,乖巧贴心,浑身满是灵气,还这么合他胃口的小徒弟,燕先梅顿时觉得喜悦压不住的上涌。
顾璋笑容顿时没之前天真灿烂了,他抿抿嘴,说话都不似刚刚那般体贴人,甚至微微带点刺头。
“您也认同我的建议,那能让宁都府下伐木停止吗?”
燕老笑容微微顿住,他现在还真没这个本事。
据他所知,宁都府下的木头,是送到一位侯爷手里的,为了修一个非常大的府邸游园。
他看到这封信后也调查过,这个事三方都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