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不像乡试,对携带之物?有严格规定,一个考篮根本不可能带如此多吃食进来,这胖青年专门寻人定了个比寻常考篮大?两倍的篮子,估计大?半装得都是?吃食。
等饭熟期间,盛叶舟就一直望着他大?快朵颐了。
不知是?青年快活色还是?豁达的性子,盛叶舟心中刚飘起的丝丝烦闷竟迹般地平稳下来。
等青年吃饱喝足,往后一仰,盛叶舟的饭菜也已?做好?。
简单的粥里放了点肉干咸菜,虽简单味道却是?不错,他吃得津津有味,吃完连碗都没洗就学着青年往后一仰。
盛叶舟谨记老师的交代,天一黑下来便不再动笔,吃饱喝足后将外袍解下盖在身?上,就这么蜷缩在木板上静静望着漆黑房顶发呆。
斜对面,胖青年点燃烛火,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其他号房中同样烛火通明,整排号房中只有自?己这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动静,盛叶舟枕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看向?对面。
忽地,有人尖叫出声。
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尖叫,婉转哀怨中夹杂着不甘的愤怒。
盛叶舟是?亲眼见那人桌子上窜起团火苗,落下的烛火电点燃答卷,考生只来得及尖叫两声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答卷烧成了团灰烬。
“我的答卷!”
老师的提醒,看来是?多人血泪积累下来的教训。
衙役很快赶来,似是?遇到过很多回,见怪不怪地一盆水泼下,这回别说是?被烧的答卷,就是?剩下的也没法用?了。
“我们先将此事禀报大?人。”
衙役们迅速离去,只留下失魂落魄得连哭都哭不出来的考生。
就是?禀告大?人又有何用?,他此次院试注定已?完蛋,只能在号房中绝望地等待着明日的结束。
其他号房的考生见状,不少?人都立即吹熄烛火,生怕也跟这人一样葬送了所有的努力。
但也有少?数人不得不继续写。
比如斜对面的胖青年,白日里不紧不慢,到夜里才知眼下不写明日定完不成。
明明四处漏风的考棚中微风徐徐还有些凉,这胖青年脸上的热汗却越写越多,盛叶舟迷迷糊糊睡着前,最后只看到他又抓了根肉干塞进嘴里。
就如此蜷缩在硬邦邦的木板上,盛叶舟竟睡得极是?安稳,再次睁眼时天光已?亮。
站起舒展了睡麻的身?子,随便倒点凉水洗了把脸,盛叶舟铺开答卷,目光重回题目之上。
落笔——
他并无长?篇大?论,并无逐字解读这句话?的意思,反而是?讲了个故事。
东城有个断桥村,村长?号召村民?们筹银子修建了座石桥,村长?日日经过那座石桥,遇到邻村之人都要向?大?家自?卖自?夸一番修桥之举。
但某一日,天降大?雨,转眼间桥就被大?水冲垮,距离修好?之日才不过三个月而已?。
村长?怪工匠偷工减料,工匠却指着村长?鼻子大?骂其狼心狗肺。
村长?想要的是?让人看到其修建这座桥而已?,至于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将桥修得牢固都不重要。
所以村民?的银子大?半进了村长?口袋,工匠们只得用?剩下的银子修建了座桥。
文至后半段,盛叶舟总结。
世人皆说程先生眼中有色而心中无色,我却要道一声多得是?人眼中有桥而心中无桥。
收笔,静静等待墨干透,盛叶舟抬头长?呼出口气。
看来答应老师要拿下三榜案首的承诺要落空了,此文虽是?暗讽,但讽得是?谁一目了然。
不过……偶尔无畏一回,心中倒是?爽快。
***
咚——咚——咚——
锣声响,所有考生都需停笔,等待衙役们来收答卷。
覆试较之正?试简单得多,盛叶舟早上就全部作答完成,午饭随便对付了几口馒头渣子,就等着院试结束。
对面的胖青年还在作答,终于赶在锣声响起的下一瞬收笔。
那双被挤得只剩条缝的眸子一亮,似是?活过来般又塞了根肉干进嘴里。
不知那肉干有多好?吃,反正?盛叶舟看他嚼得摇头晃脑,馋得不停吞咽口水的同时心中决定下回院试定要带些面包跟蛋糕来当零嘴。
此刻的他,对院试上榜早已?不报任何希望,心中反而已?做好?了下次再来的准备。
胖青年突然冲盛叶舟眨了眨眼,叼着肉干抬抬下巴,笑得很是?欢快。
盛叶舟也回以微笑,答卷一收就提着考篮起身?。
考试已?经结束,大?家都不用?再避讳交谈声,那青年迅速推开木板,三步并两步地窜到盛叶舟面前。
“兄台从昨日起就一直看在下,可是?看的这个?”胖青年笑眯眯地伸出手,将还剩的小半布袋子肉干全塞给了盛叶舟。
盛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