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
柳韶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转过身来,用?上课的语气跟她说:“我是你亲妈,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还?分寸。”
说完,她也没去看女儿苍白的脸,而是自顾自地坐下,夹了一块大甲鱼放进薄韫白的碗里。
一边夹,一边冷笑着道:“年?轻人这词儿,真是一套一套的。”
“……”
白色的火焰在心头灼烧。
怒意像一座死火山,郁结在柳拂嬿的心头,已然?到了喷发的边缘。
她夺过柳韶的筷子,扔到桌上,说了句“大家先吃吧,不用?等我们”,便?把柳韶拉到了外面的花园里。
柳韶不明所以地被拉了出来。
骤然?从空调房走出,只觉得午后阳光灼辣,晒得身上发痛。
“你要说啥?”柳韶不耐地遮住了前额,“快点说,饭都凉了。”
柳拂嬿拿出手机。
“我给你找了个酒店,你今天?下午就搬出去吧。”
她嗓音冷静到了极点,语气甚至毫无起伏:“你住在这儿不合适。”
“什么?”柳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辛辛苦苦过来找你,还?一大早地去给你们买菜回来做,你这么着急就要把我赶出去?”
她说着,似乎还?委屈了起来。
“小嬿,你懂不懂,光是一纸结婚证根本不可靠。你只有早点给博鹭的继承人生个孩子,那些?钱才能真的落袋为安。”
“……”
柳拂嬿无甚情绪地看着她。
夏日阳光雪白,灼眼得叫人不敢直视。
可就是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她的眼睛却像两枚漆黑而望不到底的冻潭。
过去许久,柳拂嬿总算漠声开口?。
嗓音也像破碎的冰,没有一丝温度。
“生个孩子,就能落袋为安?”
她忽然?笑了。
唇畔稍稍勾起,目露讥讽。瞧着竟有几分夺目的冶丽。
她问柳韶:“那你呢?你落袋为安了吗?”
柳韶茫然?地眨了下眼。
等意识到女儿在说什么,她的面容立刻灰白下去,像一朵将近枯萎的花被泼了硫酸。
她怔怔看着眉眼冰冷的女儿,张开嘴又?闭上,像一只被扔到岸上的鱼。
过了一阵,才似找到自己的声音,哑声道:“妈妈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柳拂嬿冷笑一声。
“那你觉得,我这些?年?过得好吗?”
“被人堵在学校门口?的时候,艺考那天?被债主摔了画具的时候,被同学戳脊梁骨的时候。你觉得,我过得好吗?”
本来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些?事情。
可此时此刻,压抑了多年?的愤怒和?悲伤,潮水般涌出心扉。
望着面前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只觉得无力?又?悲凉。
“你为什么永远都想不清楚?”
“生个孩子,不一定落袋为安。”
“可等孩子生下了,你再后悔,没有用?了。”
柳拂嬿麻木地诉说着。
她不知道自己说最?后这句话?时,听?起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只知道,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以及从童年?起就缠绕心头的阴影,再次席卷了她的灵魂。
柳韶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你说什么?后悔?”
她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颓丧地垂下眼眸。
少顷,眼眶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面颊。
“……小嬿,妈妈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