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树荫深深,有几?根生命力顽强的枝杈,歪歪斜斜地往路中间伸,葱郁青翠,绿意迷人眼。
薄韫白抬起手,将枝条拨到更靠上的地方,示意柳拂嬿先过。
见他轻描淡写就把枝条举过自己头?顶,柳拂嬿心头?忽然很孩子气地,冒出一点淡淡的不服气。
男人抬臂的动作游刃有余。
黑色衣裤垂坠挺括,指间随意攀折一支苍翠春意。
犹如一幅精心设计的画报。
尽管很明白他只是随意为之?。
柳拂嬿举步自枝条下走过,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刚才那是你课上的学生?”
她回眸望去,见薄韫白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你在学校都教?什么课?”
“这学期的话,主要是教?大二的中国美术史,还有大一的国画临摹与创作。”
她不明所以,如实回答。
顿了顿,柳拂嬿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低下话音。
“其?实,我本来还想申请开一门校选课,教?其?他专业的孩子们拿拿毛笔、看懂国画的。结果没能做成。”
“为什么?”
“……刚写好申请表,还没交上去,我妈就出事?了。”
“我预感?自己会精力不够,所以就撤回了申请。”
步道?上阳光正好,她的眼眸却沉黯下去,仿佛两颗透彻的晶石,坠入了淤泥遍布的水底。
薄韫白沉默地凝视着她的侧颜。
每次都是这样。
好像只要说起母亲的话题,童年养成的那种根深蒂固的无力感?,就会将她吸进深不见底的漩涡。
眼看她身上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五月的风,梢头?的花,街上的人群,什么也照不进眼底。
薄韫白轻轻蹙起了眉。
“……其?实我也对中国画挺感?兴趣的。”
“哦,”柳拂嬿语气低落,“我知道?。疏月湾里?有一张很好的画桌,本来你是准备给自己练字、画画用的吧?”
她说完,又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对,你好像不会画画?没听你说起过。”
“是啊,一点也不会。”
薄韫白貌似遗憾地颔首,漆黑眼睫低垂着,好像真?挺落寞似的。
“虽然喜欢,但环境不太允许,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学。”
这句话又稳又准,打动了柳拂嬿那颗教?书育人的心。
她头?抬得高了些,双眸重新微微亮起,盈着无奈和体谅的光看过来。
“我明白的。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才一直想多上几?堂课。”
“校内的也好,校外的也好,网上的也好。总之?,尽量多教?一些对国画感?兴趣的人,一直都是我的愿望。”
“嗯。”薄韫白看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似乎与她志同道?合。
然后忽而话风一转,漫声道?:“所以说,你能不能把你的课表发给我,等有空的时候,我也来美院这边,上一上你的课?”
柳拂嬿:?
一种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自己中了个?小小的圈套似的。
可?是,两个?人话赶话地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又似乎很合情合理,也没什么生硬的地方。
她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就算你需要在媒体面?前维持假象,好像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那些人进不了学校的。”
薄韫白却道?:“你不是想多教?几?个?对国画感?兴趣的人么?”
“这样的人,你面?前就有一个?。”
柳拂嬿眨了眨眼,还是觉得不大对。
以他的家境,没必要非得来大学里?蹭课。
她弱弱开口:“可?是……”
“刚才我的毕业照,不是也给你看过了么?”
薄韫白适时地打断了她的可?是,用一种十分理性?的口吻道?:“就算咱们两个?签过协议,只是这种程度的分享,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见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柳拂嬿决定?不再纠结。
她想,可?能薄韫白就是比较喜欢国内大学的这种氛围。
毕竟他自己是在一个?食堂很难吃的地方上的学,可?能心里?就是一直都留有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