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悄悄回了南山寺,在她的掩护下,凌行止趁夜离开。
她不清楚他具体去了何处,不过何皎皎笃定,凌行止会回来找她的。
何皎皎长住了南山寺,凌昭离京后半月,京中却起了风波。
北塞五州,包括裕阳张岳在内的数十名守将,以莫须有的渎职罪名,卸职归了京。
当日旁晚,何皎皎在南山寺后院偶遇了吏部尚书夫人。
她自称进寺烧香,顺道给荣亲王妃请安,何皎皎没跟她逗留片刻,几句寒暄后让雪蕊送她出去。
稍后雪蕊回来传话,说:“尚书夫人说,甜水巷有位旧相识,需得您去见一见。”
凌行止残留的势力比何皎皎想象中的要大,居然一来便是六部的人。
何皎皎造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把吏部尚书的名字记了上去。
据说,苏皇后以前线空缺为由,让苏长宁自己选,去北塞守边关,还是上西南对阵七王、五王、四王联手的叛军。
苏长宁去了西南。
赵玄通和另几个何皎皎没听过的武将,到了北塞任职。
何皎皎琢磨了一夜,他们各自的考量。
北梁十年如一日,在北塞边防虎视眈眈,事关国之根本,苏长宁约莫觉得到了北塞,他便轻易动弹不得了,因而去了西南。
他戎马一生,战功赫赫,自视甚高,恐怕以为平乱后便能回京。
可苏皇后却是不惜动摇国本也要让他走……
何皎皎还是理不清,且按下不表,修书一封给了凌昭,让他千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五日后,荣亲王府来人传话,说迢迢感染了风寒,何皎皎回去了。
后头下了几日的雨,八月初三,乌云密布,细雨纷纷。
何皎皎换了身粗布衣裙,从密道出府。
她只由雪蕊陪着,进了甜水巷一处废宅。
灰败瓦片下蛛网密结,坠落雨珠破碎,空寂院落野草横生。
何皎皎四处张望一番,没看出有人行走的痕迹。
她推了门进屋,天阴屋子里更暗,呛人的灰尘扑来,身后忽袭冷风,一股大力摁住她的后颈。
房檐上落下来一人,掐着何皎皎脖子将她摁在一根倒塌的房梁上。
何皎皎吃痛,力道却霎时送了,身后人依然反拧着她的手,清丽女子声音惊诧传来,“皎皎?”
半晌,她松开了她。
何皎皎疼出了眼泪,屋内昏暗,她转身过去,还是一眼认出了披着灰扑扑斗篷枯瘦憔悴的女子。
何皎皎目光往下,落在女子隆起的小腹上,她喉咙发干,一时没有言语。
苏月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肚子,反而朝她笑了笑:“六个月了。”
凌行止,竟是直接把苏月霜交给了她么?
何皎皎也想对她笑,弯唇时滚下泪,她心中悲戚,真心实意为苏月霜而流了几滴泪,“月霜姐姐……”
她脑子转得很快,瞬息想明白了凌行止的动机。
于他来讲,苏月霜不是底牌,是他的探路石。
苏长宁已出京,朝堂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家兄妹早对上了,凌昭如今是京中唯一的宗亲,肯定是要站在表明他是正统的苏皇后一边。
如果何皎皎有异心,苏月霜出点儿什么事,苏长宁仍旧手握兵权,凌行止再暗中挑拨。
到时乱斗一团,他总有机会翻身。
凌行止拿苏月霜试探何皎皎,不管她真心假意,他不会亏。
“你哭什么?”
苏月霜席地坐下,说起了她这躲藏半年的经历,“我爹追得可紧了,好几次差点儿把我逮回去,我跟表哥没在一处,前几天接到消息,还以为他来接我了。”
她语气轻松,不甚在意,宫变时她与凌行止分隔两处,她一身武艺,自己逃了。
初秋雨凉,何皎皎看她衣衫破旧褴褛,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她,低落道:“他是你爹,你回去不好么?”
她手落到苏月霜肩上,捏到一把骨头。
“我回去了,他们就彻底不会给表哥留活路了。”
苏月霜抚着小腹,望向残破的窗外,声音平缓,“表哥说,实在不行,他带我逃出京去,我们就隐姓埋名,做一对寻常夫妻。”
何皎皎张张嘴,无言以对。
实在不行。
她想凌行止不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不会回头的。
苏月霜再看向何皎皎,玩笑道:“喂鹌鹑,你不会憋着坏要算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