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蕊沉脸福了身,抬脚要出去训人,何皎皎正抱着白猫,她唤住她,“雪蕊,无妨的。”
她将白猫交给随侍宫婢,接了玄猫抱进怀里。
送猫的宫女等了好久,来不及一喜,看何皎皎情娴静,面上瞧不出喜怒,她却是大步跨出门,一把将猫扔了出去。
“别来烦我了成不成?!”
少女低喝出声,双臂脱力般垂落,鬓发钗环乱晃,失了仪态。
猫月份不大,被她吓着了,浑身乌漆嘛黑缩在雪地一动不敢动,像窝了团煤球。
宫女们悻悻然全散开。
卯时正,何皎皎出宫,凤辇压过积雪,吱呀呀过了永巷。
她且端坐着,雪蕊半蹲身前为她整理钗发,语气玩笑道,“您这佛经念得,怎么脾气还越念越躁了?”
少女垂着眸子,不说话。
不一会儿出了皇宫,到城门口了,雪蕊还是掀帘子,故作惊讶道:“十三爷今儿也在呢。”
何皎皎攥紧帕子,一声不吭。
自那日起,羽林卫城门关卡换防,正正好每回都赶在何皎皎出城的时候。
而凌昭如今堂堂一位副都统,也回回都在。
何皎皎换乘,绕路,避不开。
夜间一方燃尽的奏折,清晨一只扔进雪地的猫。
两人像卯上了劲儿,却没再见过,远远瞥一眼对方背影的时刻都不曾有过。
何皎皎不肯理凌昭,凌昭也不现身,可他在旁人的话语之中,无处不在。
过个个把月,路上雪蕊终于不撩车帘子,其它的小宫女凑热闹往外看,惋惜长叹不断:“怎么回回十三爷都在啊。”
京城里传疯了,说十三皇子对其义妹一往情深,非卿不娶啊。
这莫非还是个好名声?
何皎皎指甲刺进掌心,后慢慢松开,念了声罪过。
她想。
他也来逼她。
腊月二十六,何皎皎今年最后一次去南山寺。
太后打定主意不要回宫里头过年,她隐隐听到些风声,让何皎皎这一两个月的,先别出宫。
“皎皎,前段日子十三来看过哀家,哀家瞧着,混小子比以前沉稳多了,要不……”
她怕二人再纠缠下去,又要闹出事儿来,老人家提议道,“要不你二人找个时间说清楚,这样下去不是法子。”
“好。”
何皎皎笑着应了,没放在心上。
说清楚,要如何说地清楚?
她不打算去找凌昭。
何皎皎遣了人回宫里传话,陪了太后一整日,日落西斜时方准备回宫。
她搭着雪蕊的手一出佛堂大门,却见庭院空阔,白雪皑皑,留在院里的宫婢们围在凤辇前,皆是满脸悻然色。
雪蕊问:“怎么了?”
宫女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废话,最后才讲:“殿下,咪咪让十三爷抱走了。”
猫不好进佛堂,偶尔跟出来,留在车上等。
何皎皎始终没给它取名字,她们把它喊咪咪,何皎皎倒不怎么喊。
因为白猫乖,黏人的很,也是她从小养到大,养了一年多的猫。
是她的猫。
凌昭按耐不住了,逼她去见他。
“殿下?殿下!”
凛风吹得何皎皎衣摆纷飞,她甩下所有随从,穿过抄手游廊,在峭壁间悬挂的回廊桥上看见了凌昭。
他换了常服,惯爱穿的玄色,衣襟绣着麒麟暗纹,嶙峋一个大个子,松垮依着围栏坐下。
山壁间常青的松柏茂密,挂落雾凇,一如少年侧目撩过何皎皎一眼,又眺向远方的眸光,冷得很。
“喵~”
白猫在他脚边,猫认得他,趴在他靴上玩儿,凌昭没管。
何皎皎隔着桥廊,看了他片刻,脚步慢下来,低头走到他面前。
她不晓得后头谁给他治得伤,他怎么去了北塞,苏皇后又如何跟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