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祥殿下, 您未免失礼了些。”
婆子立马挡在苏月霜身前。
何皎皎收回手,笑容如常,轻叹道:“我只是觉得, 日子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月霜姐姐你都要当娘了,真好。”
“让开, 主子说话有你放肆的地儿,自己下去掌嘴。”
苏月霜虽然有些怪何皎皎举动,但看她总算愿意理她了。她的性子哪容下人在面前说嘴, 发了通脾气, 单独拉何皎皎坐到亭子里说话。
“你突然说这话作甚?”
她向来有话直说,看何皎皎不似对她有怨怼之情的模样, 眉眼间不自觉染上几分愁色,“我爹现在和表哥总是吵,这个孩子……我都不晓得要怎么办。”
苏月霜似乎也没变。
“怎么会呢?”
何皎皎压低声音笑道:“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我听见母后和大将军说, 等他一出生, 就要立他为皇太孙呢。”
一只麻雀立上枝头上叫了两声, 乌云布满天空,万物阴沉。
苏月霜白了脸色,目光滞愣在少女面上, 看她眉眼弯弯,杏眸含笑嫣然, “月霜姐姐, 你乐傻了?”
她后知后觉扯扯嘴角, 僵硬一笑, 问道:“皎皎, 你不是哄我开心吧?”
她哪里有半分高兴模样?
苏月霜自然比谁都清楚。
有了皇太孙,她爹,肯定不会要一个不听话的皇太子了。
何皎皎握住苏月霜的手,明知故问道:“月霜姐姐,你不舒服吗,脸色好难看啊?”
苏月霜抽回手,难忍慌乱,“皎皎,我想起我还有事。”
她起身匆匆走了。
一个月后,寒冬至,大雪不休不止飘了三天,满天落白掩住了京城。
而东宫里头,却起了一出落红。
苏月霜小产,雪冻路滑摔了一跤,孩子没保住,确实是个男胎。
当晚,何皎皎坐在暖阁里,念着超度宝忏,合目敲了许久木鱼。
她陪太后入佛门,也在坤宁里置办一座小佛堂,每夜诚心祷告,求菩萨恕罪。
不对,她什么都没做,何罪之有呢?
她不过有些羡慕苏月霜罢了。
月霜姐姐啊,有那样一个父亲,那样一个姑母,苏家女啊,怎么养出得这样一个性子来的。
为了她的表哥,她可真豁得出去。
“雪蕊,我觉得月霜姐姐可真是好心肠。”
坐佛堂为苦修,何皎皎让人撤了炉子,冷风嗖嗖往屋里灌。
她到底年纪轻修为不够,念过三遍离苦得乐,放下木槌笑了一句,“你瞧,她为了不让人怀疑我,还特意隔了着么久。”
雪蕊侯在书案边儿,并未答话。
何皎皎拿起木槌,指尖僵冷,一声阿弥陀佛却蓦地哽在喉头。
下一瞬,木槌教她“咚”地用力砸到龛中的菩萨金像上,弹飞出去。
她抬眸狠瞪了雪蕊,压不住的嗔怒相,“你这样看我作甚?”
雪蕊大她十岁出头,从裕阳陪她到如今,一直是姐姐。
她目光轻柔触过来,眸中缀亮灯火,似泪光闪动,“殿下,您若心里头难受的话,早些歇息罢。”
说不定睡一觉,便好了。
何皎皎低眉不语许久,缓缓散了横起的戾气。
她下蒲团捡起木槌擦干净,少女秀丽眉眼沉静起,却显漠然,“你去睡吧,我不用人了。”
雪蕊没错,是何皎皎自己心知行为有损,过不了问心无愧那一关,闹得草木皆兵。
因而,她才来拜佛啊。
从身语意之生,一切业障皆忏悔。
离苦得乐,往生净土,不堕恶道。
雪蕊仍旧守着,听少女敲了一夜木鱼。
天际泛白时,何皎皎伏在案几上睡着了,雪蕊倒是一夜未合眼,末了替她收拾书案。
除去几本佛经,摆在书案上正中的,竟是一本《伤寒杂论》
往返南山寺的路上,每日空暇时候,何皎皎拿在手里最多的,便是各类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