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喝声极快地靠近,火光分成两列, 成包围之势收拢。
他们的马载着两人,慢慢落了下风,凌昭下颚蹭过何皎皎发顶,凝重道:“何皎皎, 你抱紧点儿。”
他发了狠,拔出腰间短刀往后刺进马后臀。马匹吃痛,人立长嘶后失控扬蹄, 掠风狂奔起来。
何皎皎已经将凌昭抱得很紧了, 疾风乱雪吹得人睁不开眼,少年的肩身替她挡去大部分。
她眯起眼睛往后看, 成簇成簇的火光时远时近。
她脸埋进凌昭怀里,呼吸哽咽,内心绝望。
没有甩开他们。
而这时, 他们座下马匹哀鸣惊起, 陡然往下栽去, 腾空大力将马背上的二人重重甩了出去。
不知何时,一队追兵打马绕到他们前方埋伏起来,拉起麻绳绊倒了他们的马。
白马摔得痕了, 悲泣着起身不能,凌昭护着何皎皎在地上滚出一圈卸去坠马的力道。
何皎皎没感觉疼痛, 一阵天旋地转, 被凌昭拉起来。
他挡在她身前, 另一手抽出背上长刀, 火光映亮刀身, 折出凛冽雪色。
火把汹汹涌来,阴影明灭,何皎皎还未直起腰身,听凌昭声音寒冷:“让开。”
前方脚步声沉重整齐,伴随着威严闷响,莫名压迫感随风袭来。
何皎皎抬头,看见由漆黑狰狞兽首长盾构成的盾墙,如山岳般巍峨,仿佛势不可挡。
盾与盾的缝隙露出手执长枪的肃杀兵卒。
何皎皎认得,是北梁的“铁浮屠”军阵。
她与凌昭,在一处开阔的山坡上,让北梁最精锐的重甲军围住了。
燕东篱披着苍青大氅打马在其后,眉眼静谧,独目遥遥看向何皎皎,如同轻雪坠地。
“殿下。”
他轻柔唤过她一声后,不再言语,而盾墙后的北梁士兵们长枪齐齐驻地,刃尖锋芒斜向二人方向。
“凌、凌昭……”
何皎皎寒冷彻骨,她低眸避开燕东篱的视线,忙去扯凌昭的衣袖,可她颤声,没能说出完整的字句。
“你怕什么。”
凌昭抿着唇,少年人目光凛凛,他环顾四周,看见包围圈空处一棵枝叶茂密的树,可惜满树枯叶,萧索颓败。
身后再停下一群急促的马蹄声,追赶的齐周禁军也赶上来了。
为首将领一见前方阵势,慌忙下马半跪下,苦口婆心道:“十三爷,您收手吧,现在跟我们回去还来得及。”
凌昭谁也不理,何皎皎望他跳跃火光中侧脸,少年下颚绷得锋利一线,他牵她到树旁,摁她坐下。
“凌昭。”
何皎皎杏眸含泪,她攥紧他衣袖不放,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咬唇忍泪直摇头。
她一点儿也不想和他分开,可要怎么办?
凌昭若无旁人,黑眸中只有她似的,抬手把她氅衣往上一扯,将她兜头蒙住了。
视线沉入冰凉的黑暗中,何皎皎才听他沙哑粗粝的低笑:“怕就别看。”
何皎皎要起身,又让他摁回去,少年无畏无惧且有些许不耐烦,他还凶她,“你家爷办事,你少跟我哭哭啼啼碍手碍脚。”
何皎皎便觉额上一重,凌昭给着氅衣落下一吻,最后是极轻的一叹:“何皎皎,你信我啊。”
他将衣袖扯回来,长身立在何皎皎身前,展臂扬了刀。
他们逃不出去。那就杀出去。
对北梁人,他可不会再束手束脚,刚好新仇旧恨,一起跟他把账算了。
凌昭压下长眉,却扬起笑,远远朝燕东篱颔首道,“燕九,试试?”
一如既往的轻蔑漠然。
“铮——”
刀刃猛烈相撞,刺耳锐响。
何皎皎蜷在树下,氅衣铺开的黑暗遮挡视线,挡不住风雪嚎啕,以及搅浑在一起的打杀声。
冰冷的铁锈味儿钻了进来,她抱膝俯首,单薄肩膀止不住颤,却什么都不去想。
凌昭让她信他,那她都交给他好了。
好多人都爱喊何皎皎鹌鹑,她的确跟个鹌鹑一样,从小到大但凡遇到她无能为力的处境,让她惊恐害怕的事。
她第一反应,要么躲起来,要么逃地远远的。
不然,她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