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听错,凌昭在喊她。
雪夜寒冷,泪滚烫,确认此事后,何皎皎再不忍满腔酸楚,泪流满面地求他:“燕世子,我就过去看一眼,你让我再看他一眼好不好?”
她认命的,可再让她看他一眼好不好。
她慌乱之中脑海空白,顾及不了其它,喊了燕东篱之前的辱称。
而他立在她身前,逆着光,脸落下大片阴影,遮着漆黑眼罩的残眼模糊一团,好似要折人而噬的深渊。
“殿下,没事的,您别怕。”
他轻柔为她拭泪,温声缓缓:“那边只是闯了一个毛贼进来。”
燕东篱心中轻蔑冷嘲。
他昨天就知道凌昭竟然又从镇抚司里头逃了,他算准他不会善罢甘休,换了何皎皎住处,作一个请君入瓮。
可是,她为何还是要为凌昭伤心呢?
她已经是他的妻了。
燕东篱哀而不怨,轻轻一叹,温柔地哄着何皎皎:“你先随我下去罢,别着凉了?”
他缓和,然不容何皎皎拒绝,环过少女单薄肩膀,要强行带她走。
何皎皎在他怀里抬眸,檐外飞雪扑来,她原地驻首,咬了牙,猛地向他撞过去。
“殿下?”
他猝不及防情恍然,被何皎皎撞得后退好几步,松开了她。
燕东篱甚至记不清是第几次了,看着她甩开他头也不回,朝他人奔过去。
他垂首捻了捻指尖,没有登时再追上去,揉碎残留少女肌肤的余温,喃喃笑出一声:“又是这样啊。”
无妨。
反正他不会放手。
燕东篱扬声吩咐道:“让我们的将士出手帮帮齐周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费这么久功夫,连个毛贼都没逮住。”
北梁来使,带了一百前锋,一百弓箭手,二百重甲兵作卫队上齐周。
他身旁一人领命,抱拳退下去。
雪很大,凛风吹得烟尘气味四散,冲天火光照周遭凛凛大亮。
何皎皎寻着斗叱之声越过一道月亮门,终于在一处空阔庭院看见凌昭的身影。
他从来行事莽撞,单枪匹马就敢深夜潜入官驿泼油放火,没成想中了别人的套。
火放错地方,人扑了空,让大批装备精良的禁军护卫层层包围住。
何皎皎进门,她瞳孔缩了缩,便见一人手中枪杆呼啸着扫向凌昭膝窝,枪杆应声而碎。
少年身形委顿一瞬,不为腿上陡然失力,他半跪下去的同时,听见少女声嗓婉转颤抖:“凌昭。”
“凌昭,凌昭。”
何皎皎一连唤他三声,一声比一声仓惶。
可她拔腿要往包围圈里冲时,赶来的丫鬟婆子们七手八脚扯住她的袍摆,将往后拖去:“公主,使不得啊公主!”
“十三爷,皇命难违,您别为难小的们了!”
围攻凌昭的禁军们也大声喊道,风雪吹得各种声音变了调。
“哈哈哈……”
凌昭横刀,让各种长兵短刃压跪在地,他猛然抬头,脊梁依旧挺直,呕出一串粗粝长笑。
“何皎皎。”
他与她遥遥相望,一声一声唤她,英挺面容笑出了阴鸷凶相。
少年阔目明亮,黑眸中跳跃着远处汹汹不灭的火光,“爷就知道你在。”
好似她在,他便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可却听少女一声,“凌昭,算了吧。”
何皎皎只穿了里衣,鞋跑丢了,披头散发,松垮披着氅衣。
她一身狼狈全然不顾,死命扒着月亮门才不至于被丫鬟们拖走,她泪目朝凌昭摇头,泣声喊:“算了吧。”
是,何皎皎与凌昭眼前所见,相隔不过数丈之远,然无形之中,二人之间仿若隔山隔海,多少艰难重重。
他还要犯哪门子傻呢,算了吧。
“算个屁。”
凌昭忽地收了势,电光火石之间闪过禁军袭击,他方才腿上实打实挨了一下,起身时步履不太稳。
他手中兵刃让禁军们合攻挑飞,他眨眼间劈手夺来一把新的长刀,刀光折雪色横扫而去,击退围攻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