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去吧,别让老祖宗等急了,外边儿天要暗了,雪冻地滑,姑姑路上小心点儿。”
“劳烦郡主记挂,奴婢告退。”
何皎皎看着取竹姑姑后退出棚子,脸上笑快要维持不住,取竹脚步却顿了顿,抬头迟疑地迎上她的视线,“奴婢,还有件事儿想问问郡主娘娘。”
终于来了。
何皎皎低头捏着帕子掩了掩唇:“咳,姑姑但说无妨。”
取竹姑姑左右看一眼,并不出声儿。
何皎皎会意,让左右伺候的都退出去,棚子里登时只剩她与取竹姑姑两人。
取竹姑姑才上前一步,声音极低:“老祖宗常说,郡主娘娘啊最是贴心懂事的,你能否跟奴婢讲讲?”
“今儿下午,遇到的那队禁军,嘉宁公主到底做什么呢?奴婢没瞧明白。”
她哪里瞧不明白,不过何皎皎跟嘉宁面对面待着,她找她问个详细,先托个底儿。
“姑姑没听见吗?”
何皎皎睁大一点儿眸子,故作惊讶茫然状:“领头那小将好大的口气,竟然叫我们给群畜生让路,嘉宁姐姐应是气不过,所以唬了他一顿。”
取竹姑姑听了,沉思少许,笑道:“也是,这禁军里边,哪里来的愣头青。”
何皎皎看不出她色有何异常,更不知她心中如何想,心里明白自己说的这一番话,肯定是糊弄不过去的。
待取竹姑姑离去,何皎皎捧着茶盏,咽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心下略微疲惫,想,反正不管她的事儿。
“令仪,你告我状了?”
取竹姑姑一走,嘉宁钻进棚子里来,她原是怕挨训,故意躲着取竹姑姑呢。
她表面上在玩,实际眼角一直挂着棚子里,看见了何皎皎跟取竹避着下人说话。
嘉宁在外边冻得脸颊绯红,一进来围着炉子烤手,恨不得钻进去,何皎皎递了汤婆子给她,应道:“是啊,告你状了。”
“你可天天欺负我呢。”
嘉宁好笑地问:“我欺负你?”
何皎皎指向在嘉宁指挥下搭好的毡房,圆顶青毡,让沉黑乌木围了一圈,在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中,显得怪异,她嫌弃道:“你让我住这么丑的地方,不是欺负我?”
“丑?”
嘉宁缓过身上寒意,坐到何皎皎身边,一位宫女过来看茶,滚烫的茶水热气蒸腾,升起一线白烟横在二人中间。
嘉宁反常地没有过来扭着何皎皎不放,轻声道:“你少跟我耍嘴皮子。”
雪蕊这时走进来,对二人俯身拜道:“公主、郡主,都收拾好了。”
“走吧,嘉宁公主。”
二人起身出了棚子,嘉宁挽着何皎皎的手,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正缓缓没入山脚,黑夜将袭。而随侍宫婢们手中提灯长明,照得雪地晕黄,犹如一轮一轮的月落,照亮她们曳地的裙摆。
“诶,那是什么?”
嘉宁突然指着远处的树林子,惊疑道:“令仪,你瞧见了,好像有只白狐?”
她抓紧何皎皎手臂,登时兴奋道,“诶真是只白狐,快,你们快去给本宫逮住它!”
何皎皎定睛望去,天边坠着点儿暗光,林子边缘一团乌漆麻黑,她怪道:“哪里有什么白狐?”
“哎呀,你们愣着干什么,就在那儿,快去啊,别让它跑了!”
何皎皎让嘉宁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她未反应过来,周围数十位随侍,都被嘉宁吆喝着去给她抓白狐了。
只有几位贴身伺候的掌事女官不敢离她们太远,让嘉宁撵到一丈外,为难地看着她们:“公主,这是在外头,您们身边怎能少人呢?”
“快去,要逮不住白狐,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嘉宁跟她们发脾气,几个掌事女官不肯走得太远,也不敢过来,何皎皎对着急的雪蕊摇摇头,她拉着嘉宁衣袖子问,“嘉宁姐姐,白狐在那儿呢?”
“那儿呢。”
嘉宁朝茫茫夜色中指去,宫婢们跟个苍蝇似得到处乱蹿,翻着灌木雪堆。
有人不小心摔倒,雪地上无声扑熄一盏灯笼。
“蠢物!”
嘉宁斥道,她脸上焦急,张望着夜色里只有她一人瞧见的白狐,一边反抓住了何皎皎手腕。
她忽地一声:“皎皎你说,咱们这日子……过得有意思么?”
何皎皎怔住,朝她侧目。
嘉宁目视前方,声音落进冬夜的风里,她摆出生怒的鲜妍面孔,语调微微压低,让风吹出一股似笑非笑:“看着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好风光啊。”
“可我想和你单独说会儿心里话,还得发这个疯。”
何皎皎眼睫上倏忽一阵冰凉,她仰头望向墨黑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