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又去戳他背,一抬眼,却看见他后脖斜竖了条指宽的红痕,绽在皮/肉上,颇为触目。
“凌昭,太子哥哥真打你了?”
先前小林子说太子抽了他十鞭,何皎皎并不信,此刻陡然一惊,她站起来去掀凌昭衣领子,凌昭反手来拦,又挨了何皎皎的打。
何皎皎拍开他的手,嗔道:“你别动。”
凉风灌进来,何皎皎摸了摸伤痕边缘,显然是鞭子抽的,沁着丝血。
她指尖温而软,不轻不重摁下,带出一点疼和痒。
凌昭察觉更多地却是痒,他不大受得住,再度伸手来拦,“你别碰爷。”
又啪啪被打了两下手,冬衣厚,何皎皎只瞧见这一条鞭痕,她朝外喊道,“雪蕊,你找点儿治外伤的药来。”
她犹豫着,甚至想叫宫婢进来扒了他衣服,看看他背上是否也有伤。
凌昭回眸,何皎皎皱了一点儿秀眉看着他,黝黑杏眸中不见忧色,倒似气急,她反复地问:“真抽了你十鞭子啊?”
凌昭狗一样的脾气,不记吃也不记打,瞧何皎皎这模样居然笑出声儿来,“我说,爷挨打你急什么?”
何皎皎狠推他一把:“我看你成天跟个傻子一样,你不知道疼啊?”
“你宫里的人怎么办得事儿?”
她小嘴叭叭,唠叨上了:“没给你请太医,也没给上药,放你一个人这么出来了?”
何皎皎心中起了某种猜想,说得愈发离谱,“太子哥哥不准你治?”
她小脸严肃认真,然而声嗓细细软软,听着娇气得很。
凌昭顺势往后一仰,手撑了椅子。
他懒懒散散混不在意,倒越看何皎皎越觉得好笑,早忘了先前不虞,“怎么,你要去找太子打一架?”
何皎皎把手里帕子一团,朝他脸上摔去,侧身往旁边椅上一坐,不想跟他说话。
雪蕊端着药瓶进来给凌昭收拾伤口。
何皎皎饮完一整盏茶,拿眼角余光扫向凌昭,实在太嫌弃他了,“你身上别处还有伤没?”
还有,就把他撵回去宣太医了。
“没了,二哥那点儿拿笔的力气,哼。”
太子确实拿鞭子当众抽了凌昭几下,不过隔着冬衣和披风,他连痛都没感觉到,“估计不小心挂上去的,爷都没注意到,偏你大惊小怪。”
雪蕊贴完药膏子,凌昭摆手让她退下去,他逗何皎皎逗够了,正经几分颜色:“诶,爷真有事找你。”
何皎皎捧着茶盏不接他的茬,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事儿。
听凌昭道:“何皎皎,你想个法子,把爷带寿光去呗。”
太子关他禁闭,寿光冬猎一行他可去不成的,他能乖乖待宫里么?
得,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凌昭这人这辈子怕都没个正形的了,就没好事儿找她。
何皎皎霍然起身,对他耐心耗尽,“你可安生些罢。”
她拉凌昭起来,把他往外推,呼喝着喊人,“雪蕊,撵他走。”
何皎皎跟凌昭折腾一晚上,憋着股劲儿,一口气硬把他推到外边游廊上去,接着使唤宫婢堵门。
她躲一堆人身后威胁他,“凌昭,你再烦我,我遣人去找羽林卫,把你捆回承乾宫去。”
凌昭沉脸欲往里边闯,“你吓唬谁呢?”
玉琼殿的宫婢们都挺怕他,雪蕊打头,也不硬拦,轻柔笑着劝:“十三殿下,这里毕竟是郡主娘娘的寝殿。”
闹着玩是一回事,当着下人面硬闯又是另外一回事。
凌昭身形一滞,脚尖一转儿,转身坐到游廊围栏边上去了。
夜幕下雪已成势,让风扬得漫天,霜白顷刻盖了他一肩头。
他长身依柱,耸拉下眼,垂着长直睫毛,鼻挺唇薄,讨厌鬼生了副俊朗的好样貌,跟何皎皎赖赖唧唧:“爷不走了。”
“你爱走不走,不走…不走冻死你得了。”
何皎皎跟他大眼瞪小眼一阵,扔下句狠话便进了屋。
她气呼呼地洗漱入寝,发誓再也不要管凌昭。
是夜。
地龙烧得旺,浓郁香气四溢,暖烘烘得人正好眠,何皎皎眼皮子沉重,却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惊醒。
每每要入睡之际,她听外头风雪之声嚎啕,总又一下子惊诧地睁开眼。
辗转反侧不知过去多久,何皎皎陡然翻身坐起来,黑暗中,少女声音婉约含糊:“雪蕊,他走了没?”
雪蕊答:“回郡主的话,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