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面墙越来越难以忽视,本就从不主动带人回家的姜芸,找尽借口拒绝了几乎所有朋友和同学来访的请求。
尤其是,认识蒋慕之后,一想到他某天看到这面墙,就无地自容。
姜芸抬起头,尽力了却笑得仍然勉强:“可……可是爸爸妈妈对我很好,跟对他们女儿一样好,我过得很幸福。”
蒋慕心口一颤,他熟悉这种目光,那是在人群中落单的孩子眼中特有的彷徨和卑怯。
他别开脸,过了一会儿,说了句无关的话:“你知道,我脑子里的病,是怎么来的吗?”
姜芸茫然地摇了摇头。
蒋慕勾勾嘴角,然后再也抬不起来。
“上学前,我性子野,被父母送到乡下小镇,受严厉的爷爷管教。我跟他针锋相对,常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打我的扫把都断掉三根。”
“但他也很疼爱我,钓来的鱼,给我吃最大的一条,每天很早起来,用新鲜的鸡蛋给我下鸡蛋面,赶集时买很多我爱吃的东西,晚上给我讲天南海北的故事。”
说到这里,声线开始发抖,蒋慕望着窗外幽蓝的天幕,呼出一口悠长的气,才有力气继续讲下去。
“有一天,忘了因为什么原因,他惩罚我禁足,说必须写完算术题才能出去,然后提着泥瓦桶去后院修屋顶的瓦片。正好那天镇上有什么活动,邻居家几个孩子找我去看热闹。我说去不了,他们就自告奋勇跑去后院找我爷爷说情。”
“没多久他们回来,说爷爷松口同意了,我虽然怪,但见他没从后院追出来,就信以为真,欢天喜地跟他们一起出去闹。后来才知道,爷爷根本没同意,那几个调皮的小孩,拿走了梯子,让他没办法从屋顶下来。那天晚上……”
他闭上眼,深深喘息。姜芸第一次看见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称得上胆怯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回去,看见爷爷躺在后院,一动不动,身下全是血,一摸,身体又冷又硬。原来,他试着抓住树枝从屋顶下来,结果一时失足……但凡那天我走前去后院看了一眼,或是不那么贪玩,玩到那么晚才回家……”
陷入心底最深的梦魇,蒋慕脸上的肌肉呈现出痛苦而扭曲的痉挛,狭长的眸中,情绪纷繁混乱,望着自己的手,仿佛它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爷爷。
姜芸心疼得快要裂开了,扑上去抱住他,潸潸的眼泪沾湿了蒋慕肩膀上的衣服。
“这不是你的错!”她好像丧失了汉语能力,只剩下这一句话会说。
怀里的高大的躯体渐渐平静,一双手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你也没有错。”蒋慕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姜芸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铺天盖地的酸涩几乎要将她淹没,唯一能做的是紧紧抱住他,把所有的泪都嚎啕地洒在他胸前。
两个人,揭开心底最深的伤口,给对方看。很公平。
最后,蒋慕细致地擦掉了姜芸脸上的泪,牵起她的手,浅淡地笑笑:“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