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酡颜声丝平静,“县太爷有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县衙里收容了一些村民,公子也知道我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所以想从您这周转周转。”
“那是县衙的事,与我何干?”
“何必把话说的这么绝呢,我这官当的不容易,您就发点善心,救济一下,大不了算我借的。”
李酡颜视若罔闻,眼睛紧追着一行行小字,“县太爷当我就容易?”
突然,书被抽走了,李酡颜蓦然抬眸,屠云不知何时来到床边,崭亮的眸子分外狡猾。
他面色一变,眼生怒。
屠云说:“恼什么,这晚上看书当心瞎了眼,功可不是这么用的。”
热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李酡颜道:“县太爷管得未免太宽了。”
“不宽,远亲不如近邻嘛,往后互相照料着呗。”屠云倒了一杯茶,恭敬呈到他面前,“公子也是常病之人,该知道那滋味不好受,总不忍心看村民集体倒在县衙。”
这话说软了李酡颜的心,捏住茶杯,小抿了一口。
“县太爷要借多少?”
“借几床被褥,一个炭盆,不需要新的,能供他们有个暖儿就行。”
这也不算什么难办的事,李酡颜又尝了一口茶,“县太爷体恤百姓,又是端茶又是攀亲的,我不答应就显得太不通情达理。”
屠云嫣然一笑,对着咬牙切齿的亓官吩咐,“听到了,麻烦小哥及时送过去。”
“那你干什么?”
“哦,我还有个人命关天的事要跟李公子聊,你在不合适。”
“你...”亓官摔门离去,一股寒风吹得桌上蜡烛直颤。
屠云收敛起玩笑,将袖子里的殷施琅没来及带走的契约掏出来,“李公子,这事我是相信您才求您,希望您可别蒙我。”
分明是有求于人,还如此态度,李酡颜道:“这么大的责任,那我还是不看了。”
“别啊。”屠云扯住他袖口,“公子长得这样俊,必然也有一颗善良的心,我哪懂生意场上的事,不得已才来求您。”
李酡颜望向捏着袖子的手,“县太爷真是一会一变,让人分不清真假。”
“当我嘴贱行不行?您大人有大量。”
屠云将契约硬塞给他。
李酡颜打开,昏沉的光线下,眯着眼也看不太清楚上面的字迹。
这时,一缕摇晃的火光靠近,屠云单手端着烛台,坐在床沿上。
泛红的光晕将两人照的脸庞发亮带粉,李酡颜凝看着契约,“这契约写的不合规矩。”
“哪儿?”
李酡颜玉指点着契约纸,“商人也有商人的规矩,用人契约上要注明风险利弊,也好让工人规避这些意外,以免造成双方损失,可这上面直接一笔带过,完全是霸王条款。”
屠云心喜,将头靠过去看了看,“那如果不合规矩怎么办?”
“也不能怎么办,双方你情我愿的事情,既然工人同意就没什么好说的。”
“那可糟了。”
“不过...”李酡颜迟疑,“这工钱给的太高了。”
“宋莲说是因为他们都是练家子,这又是拿命拼的活,所以给的高些。”
“不”,李酡颜摇头否认,“行有行规,就是武状元来干押车,一队人也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两。”
屠云沉头思索,忽听李酡颜“嘶”了一声,才猛然醒。
她低头一看,一滴蜡油滴在李酡颜手背上,凝成固体。
屠云放下烛台,将他手拉过来,抹开蜡油,低头吹了吹,这人皮肉真嫩,红了一片。
手背上像刮过阵阵和煦的微风,李酡颜借着烛光,将屠云的关怀看在眼中,愣了愣,慢慢抽回手。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县太爷快回去吧。”
“嘿嘿,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能借住一晚么?县衙两间房都给占了,我没地儿去。”
李酡颜道:“县太爷这是把我当冤大头了。”
“绝对没有。”屠云笑得人畜无害,“确实得寸进尺了,不过来日公子有用得着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李酡颜见他信誓旦旦,说:“一楼有客房,让祥叔带你过去吧。”
“就知道公子心软。”屠云得逞笑笑,挥袍起身,又拱手作揖,“谢过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