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晚上,雪胎都在盘算着怎么给自己找条出路。按理来说,他不应该离开齐先生,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是在京师,既都要辞官回乡了,他难道也跟着么?
娘们翻过席以后还接着耍子,男眷纷纷都回去。家主有些陪不住,说送她的乖乖儿回房安置,说会子话再回来,趁着这个机会透透气。齐先生看出来雪胎的情有些不太对,问他是不是记挂着母父,不想跟着走,届时把他的契纸烧了,放他出去,再找一个好人家配了他,将他安顿好。雪胎千恩万谢,正给齐先生磕头,家主酒气醺然地推门进来,抱着齐先生就一顿乱亲,还将他袖子撸起来,在胳膊上咬了一口。
先生说要放雪胎,家主说行,可以,想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先生还说让家主给他找个人家,配做平头妻夫。家主想了想,说那就可惜了,宋大人上回说她挺喜欢雪胎这样的,想抬回去做侍人,看来她占不成这个便宜了,还是花点钱买个吧。
她说宋大人,是相府司直宋珩宋子佩。十九岁就省试报中,老帝师器重她,这么多年一直竭尽所能地培养,希望日后她能接替宰相首辅的位子。宋大人的母亲走得早,她府中常年没个管家的人,都是正房父亲和几位叔叔料理家事。若是能配给宋大人,那岂不是一步登天了么?
家主醒也昏昏。冥鸿叫执莲、引灯来请,说元卿大人在前头正嚷呢,掀开酒盅问她岑姐藏没藏里头,华老医娘把酒都给换了乳香补骨酒,让娘上前头耍一套花枪给年轻的娘们开开眼,若是耍不动了,即刻摁下来切娘的腿,趁着大喜日子将娘腿上骨痂剔了。家主仰头长叹,说细枪杆的八尺红缨枪耍起来直抖,那才叫耍花枪,她一杆枪足四十斤,只是名字叫花虬枪,那可是宝兵刃,镶宝石的錾百花紫金蟒首含着玄铁枪尖,是她的心肝宝贝,简直如她小夫郎一样。
几个娘没一个清醒,说话都不挨着。先生哑然失笑,说好好好,你的正房吃了酒,已倦得睁不开眼了,快上人前耍你的小夫郎去吧,晚上搂着它睡,抱着它亲,让它伺候你。说罢跟梅婴两个架着她往外走,刚迈过门槛儿,家主又扶着门回身,说哎对了,雪胎,宋大人喜欢你,想抬你回去做侍人,你愿不愿意跟了宋大人?
木箱忽然倾翻,纷杂的回忆戛然而止,雪胎从箱里滑出来,侧身躺在地上喘息。大人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几乎被闷坏了,竹篾编织成的贞操笼锁着他,下坠感很强,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被禁锢着,性器就羞耻得硬了,硌得他直淌冷汗,会阴的皮肤时而刺痛,微微发痒,想来是磨破了皮。
宋大人想抬他,他说他愿意跟着宋大人。
蒙眼的红绸从脸上滑落,泪水在他的眼睑渐次交融。宋珩笑着给雪胎喂了一口冷茶,看着他小口啜饮,那俨如猫儿狗儿似的样子,感到很有趣。“真是个玉人。”宋珩摸他的脑袋,“事缝纫,议酒食,乃夫职之最要;孝敬侍奉长上,温和以待同辈,乃夫道之最要。下次不要顶撞父亲和几房叔叔,知道吗?”
“我…”雪胎泪眼矇眬地抬起脸。他是冤枉的,他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思来想去,不过是奉茶时岳父说茶香淡了,他说这是八分烫的水,仅此而已。这怎能算得上是违忤呢?
“雪胎?”宋珩仍然笑笑的,很有耐心地等待他回答。
大抵是宋家读书居官,世守礼义,同将军府是不一样的,凡事还须小心谨慎、耐劳忍气。“是,我知道了”雪胎垂下头,用热烫的脸颊贴住宋珩微微发凉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