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志深深看了李旭一眼,也就移开眼,象徵式说了几句:「也好、也好……」
陈秋可不比戴志的温和,直截了当地说:「还是说,你心里有人?」
「有人?」李旭困惑地重复,又带笑摇摇头,挟着一丝熟悉的倦意,他轻叹说:「或者是,或者不是,我也不清楚。」
大家不好再问下去了。戴志立刻找些新话题,将这种尷尬的沉默糊过去。他简直是一个油漆工人,看到墙上有裂纹,就涂上一层厚厚的油漆,粉饰过去,过后亦无痕。当然,他从来不会忘记那丝裂痕。或许其他人早已忘掉,可他天生就有一种能力,把那些琐碎的事都记在脑里,日后碰到什么事情,敏锐地忆起往昔之事,就忽然顿悟不少事情,这也是戴志之所以比他人世故的原因。
午饭之后,大家回去上课。好似不过是过了一会儿就无端下课了。相比起中五时stdy,这中七stdy意外地显得平凡。也许是因为昨天的告别早会太深刻,珠玉在前,今stdy每个人只忙着拍照,连花少许时间说几句体己的话也没有,反而显得眾人如浮萍一样,是无根的,只有相互擦过对方的身子,然后就分了。
倒是中五那年stdy教林春印象深刻。那时他还是个独行侠,其他人犹在拍照、玩乐或悲春伤秋,他就独个儿走出班房,行到新翼倚栏静思。偶尔看见放学后、下面篮球场上有几个初中少年打篮球,那「呯呯」落地的篮球声,听在耳里,像是声声击到他心底。他那时有点唏嘘,想:原来自己在这学校过了五年,竟从未试过跟朋友打过球,球场上没有他的热汗或是受伤后所流的鲜血。他在这所学校中,原也是个过客,并非学校的一份子。
他此时却没这种近似自怜的感情,只是有点疲累与空虚,鐘声响过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听的下课鐘声,彷彿也带走他心中的一点东西,使他忽然变成了一团轻飘飘的绵絮,没有底。这晚,他早就答应过陈秋要在他家过夜,是以他也不急着走,陈秋又被其他级别的友人缠着,看来不到五、六点,他们也不必指望能离开学校了。
林春悠悠走到他的老地方——新翼。才刚倚着栏杆,打算发白日梦,身后便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林春。」
回头一看,正是叶芝。她尤如一朵清丽的小白花,立在林春几步之外的位置,戴着一条纯白色的大围巾,几撮黑发垂在那围巾上,显出素净之感。林春感到有点尷尬。跟陈秋在一起后,他对感情也开始敏锐起来,而他也解释不到原因,大抵是因为平时看陈秋的眼看多了,他也学会了解读人的眼睛、以及当中的情感。
叶芝并无半点拘谨,行到林春身旁,两人的肩膀之间大概隔了一个身位,不算疏离,也不亲密。她打开话题匣子:「今stdy……跟班上所有人都拍过照了吗?」
「嗯,拍过了。」他木訥地回应。
「你说谎,」叶芝嫣然一笑,转过头来说:「你还未跟我拍过照。」林春这才注意到叶芝的左手拎住一部浅红色的相机,他有点侷促,说:「你也会这么重视回忆吗?很多女生都找所有人跟自己拍照,就连平时一天也谈不上一句话的,也过来跟我合照,她们说要留住一个回忆。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女生。」
「我的确不是那种人。」叶芝说,淡然一笑:「但我只是想跟你拍照而已,就一幅也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