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不想再回想了,反正结果就是,他病倒了。这几天,陈秋还欺负他出不了声,对他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使他恨得牙痒痒的。
在冬天,班上通常只要有第一个病人,其他人就会接二连三的染病。或许也不能怪陈秋。因为一到冬天,一群极端畏寒的学生便会禁止其他人开窗,通常这群人都是女生,一个个尖起嗓子,娇声娇气地说:「好冷啊!人家真的很怕冷嘛!」也不去想想,如果不开窗了、空气不流通,那该有多少病菌在班房里传播?这种女人总是教林春厌恶,连话也不屑跟她们说。
叶芝倒跟别的女生有点不同。中五时,林春跟叶芝一起坐,叶芝是坐最靠近窗的那列,就算天气有多冷,她都会偷偷开窗,有时是打开一半,有时是开一小条缝隙,让空气流通一下。林春问她冷不冷,她说迎面吹来的冬风别有一番滋味,冷的时候握住暖包就会温暖了。林春身体不太好,也属于畏寒体质,叶芝有时便把暖包送给他,叫他先用,待暖包变冷时再还给她。
思及此,林春就会想,莫非他真是一个天生的同性恋?叶芝是个好女生,样子耐看,身材不错,更重要的是性格独特而不自私,可他却从没有喜欢过叶芝。不过,假如他跟陈秋分开了,然后必须找个女人成家立室,就会找个像叶芝的女人。
他决不会找叶芝。原因并不只是他对叶芝没有激情,而是因为陈秋——叶芝是陈秋时刻忌惮着的女人。不知为何,他不想找一个陈秋忌惮的女子做妻,怕会伤害到陈秋。
林春自己忌惮的女人,则是像苏梦蓉这类,光彩亮丽、魅力四射的女人。陈秋这么一个玉人,身边合该是那种美丽性感的女人,而不是他这种优柔寡断、平平无的书獃子。这些话,林春一句都没对陈秋说过,只是放在自己心内。多做心理建设是件好事,那么,到了分开那天,他或许就能看得比较开、比较淡,伤口也浅一点。
自从跟陈秋做爱后,林春表面上好像镇定了、接受陈秋的碰触时,也不若以前般害羞,但他心中的忧虑有增无减。尽管他时常催眠自己要有放手赌一把的勇气,可骨子里的他,还是那个活了十八年、懦弱胆小又害怕受伤的林春。他时时刻刻怕痛、怕伤口好不了,觉得自己跟陈秋的关係正去到高潮,等到过热就会爆发,竭尽全力的火花一过,便是殞落、沉没。
到时候沉没的会是什么?激情?人格?他很怕失去自己。
林春对很多事都看得淡,除了感情,一旦投入,便很难抽身。陈秋对很多事都看得重,例如是名利,除了感情之外,因为他条件好,不愁没选择,因此很容易丢弃已有的,去追求那新鲜的、美丽的东西,一个个情人在他手上如同一片片口香糖,初咀嚼,甜甜刺刺的,可过了不久,甜味开始消散,那辣辣刺刺的感觉也不再有了,他便一口将之吐出来,不踏一脚、不看一眼,转身寻过第二款口香糖。
这就是所谓的拎得起、放得下吗?那林春确实做不到。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李旭和戴志都回去了,今天我们没补课,你又没补习,不如回去了?」陈秋虚拥着他,让他枕在自己肩上。班上的人对此已见惯不怪,再者这个年纪的男生常常搂搂抱抱,很爱搞怪,故他俩的行为也不算突别显眼。
林春敛下眸子,忽然有点鼻酸,合上眼睛以盖起眼内的温热,说:「随便。」什么时候,「回去」二字就等于回去陈秋的家,而不再是回去他自己的家?以前陈秋还会问林春「要不要上我家」,现在他只会说「我们回去了?」
林春肯定,那伤口到时绝对不会浅。
註一:得间死唔得间病,形容人很忙。
註二:抽了几天水,即抽水。潮语,意指口头上佔人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