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抿嘴一笑,这戴志伟人也不迟钝。不过有一种人只是享受讲话的乐趣,但求有一个生物坐在自己跟前,表现出一副在听自己的话的样子,那就可以了。小时候,林春看过一部无聊的片子,里面的女主角每天遇到不快的事,就会拿一个瓶子盛满水,然后对着水瓶以叫破喉咙的大嗓子叫出所有的不满,再将瓶中的水适数倒出去,这样就能了却一日的烦闷。也许戴志就是这种人,不在乎听的人的心思,只在乎有没有人肯听他的话。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从来没说过我人品好。那傢伙和我一样都是半斤八两而已,你对他认识不深,当然有讚无弹。」陈秋仰头罐一口汽水,戴志吃完手上的炸鸡翼,还嫌不够饱,趁小息完结前还有五分鐘,就跑去再买一个杯麵吃。
陈秋趁戴志离开在林春的手旁边轻敲几下桌子,轻笑说:「怎样?莲蓉月会感到不甘心吗?被我这个又懒又噁心的娘娘腔打败了,还是说你机妙算,一早就预想到这个结果?」林春的心思,陈秋其实也约略猜到,林春当时若是硬要取得第一次上课权,就会提出拿文学科的成绩作赌注,但他并无这样做。
你可以说陈秋是一个狡猾的人,他是早知道林春有意让他,但仍然选择赌世史科成绩,而并没有装出一副君子的正直模样,改为赌文学科或中化科的成绩。林春放水,是他自己傻啊,他陈秋又有什么义务去维护公平?
林春微笑,翻着手上的书,说:「你喜欢怎样说就怎样说,结果是不会改变的,分数亦已经白纸红字的写在考卷上。这只是中六的第一次测验而已,如果你想让我感到不甘心,就请你在接着的考试和期末试加把劲,娘娘腔。」
「喂!你还真叫我娘娘腔?」陈秋扑上前,一把夺去林春的书,原以为又是什么沉闷的书,原来是柏阳写的书。柏阳虽然是近代的史家,但全无文人的酸腐,论史时语气嘻笑怒骂,叫皇帝做「淫棍」、叫妃子做「老奶」,叫文化做「酱缸」,还叫那些阿諛奉承之人作「摇尾系统」,令人看得很过癮。
林春眼也不眨一下,说:「是你刚才自称娘娘腔的。」
「难道你就不会说几句好话,讲:『陈秋,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又懒又噁心的娘娘腔』,或者安慰我一下吗?」
林春无言地瞅住陈秋,空洞的细眼里写满二字:无聊。陈秋叹了一口气:「将来嫁给你的女人还真惨,搞不好那女人自怜说几句:『老公,我觉得自己胖了。』你也会说:『有自知之明就好。』然后就离婚收场。」
林春不想再听陈秋的废话,上前夺回自己的书,陈秋扯着他的衣领,小声说:「今天放学有空吗?由我来替你上课,跟我回家。」
林春一顿,想了一会儿,说:「随便你。」老实说,他对陈秋这个人也有点兴趣,说不定上去会见到他的哥哥。林春倒想看看,这两兄弟的眼睛是不是长得一概的美丽和复杂。
戴志站在小卖部附近狼吞虎嚥的吃完杯麵,嘴也未抹就跑过来,口中还含着一堆麵,含糊不清地叫他们一起上课室。戴志并不知道林春和陈秋之间的打赌,要是他知道了,必然又要参一脚,那可就添了不少麻烦。
幸好这天放学后,戴志也要待在学校练长跑,没空跟他们回去,于是陈秋便第一次带林春上他家。
註一:「有心哥,无甩拖」,在广东话中「拖」、「哥」押韵,「无甩拖」是口语,意指绝不会失败、胜劵在握的意思,比如说君对b君的能力很有信心,君就说:「今次有b君,这场比赛就实无甩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