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止恭敬,对面却只极轻地笑了一声:“你吸收了阵中怨魂的怨气?”
声音里并无责怪之意,赵识珩却没来由地一抖,他急急为自己辩白道:“主上,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若不强行吸纳怨气,只怕真要死在那群渣?手里!”
一身黑袍的“主上”慢悠悠地踱至赵识珩跟前,语调平静:“你做得很好。”
意料之外的夸赞。赵识珩没有抬头,轻微颤栗的肩膀却已然暴露他那失控的激动情绪,“主上”居高临下地睨着赵识珩,帷帽下的眼尾摘来意味不明的一抹笑痕:
“赵识珩。”他歪歪头,慢条斯理道,“那场火,是我放的。”
赵识珩得意的情刹那僵住:“主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纵火,怎能激得你破潭底封印,主动将怨气吸纳入体呢,”“主上”温和的嗓音里拘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愉悦,只听他含笑道,“赵识珩,你不是很想见柳岑栖吗?我心善,便送你这一程。”
赵识珩这时才恍然大悟,这一切,竟然都是他这位“主上”的阴谋!他不过是面前人棋局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猛地抬起眸,血红色的眼眶霎时酿开惊疑与恨色,赵识珩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位他一直敬之的“主上”,半边脸都在愤怒地痉挛,浓黑怨气同时渐渐镀上指尖。
“想杀我?”
“主上”声调依旧坦然,等到赵识珩周身的怨气积到最浓时,他才悠哉游哉地抬起骨节分明的苍白五指,极轻柔地抚上赵识珩的脖颈,刹那间,赵识珩甚至连半分反击的余地都施不开,只听极清脆的一声“咔嗒”,他的脖颈竟就这般生生被拧下!
赵识珩显然不敢相信,聚有这么多怨气的自己竟会被这样轻松地拧断喉咙,他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时,恰好是正面朝上,那一双血红的瞳子都没有阖上,目眦尽裂地传达着赵识珩最后的震骇意。
“其实你本可以晚些死,”一声轻叹自帷帽下方飘出,似真似假的憾意温入呢喃般的自话中,“真可惜,我身边从不留不忠之人。”
即便他无意取走谢虞晚的性命,可赵识珩不能没有杀心。于是当赵识珩对着谢虞晚说出那句“我不杀你,你可以走”时,他的命就注定要留在这里,他就注定要于此含恨而终。
面掩帷帽的“主上”满手都是赵识珩的血,再也不见半分白皙色,他提起了赵识珩那没有脑袋的半边身子,随即抬起猩红色的指腹,按在鲜血淋漓的断颈处,怨气就源源不断地从赵识珩断开的脖颈流进他的指尖。
良久过后,赵识珩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怨气,便化作一具枯尸被人极随意地抛开,赵府四下仍旧阒然,一袭玄黑的颀长身影仰起脸,被软风拂咬的帷帽掀开了一角,露出半张精致的少年面庞以及那高挺鼻梁上的一颗痣。
已然取得赵识珩所有怨气,少年不打算在此间长留,他揉揉眉心,抬步欲离时却骤然停住。
少年抬起眸,目光遥遥望向喜房废墟里那尊没有头颅的邪像。
刹那间心血来潮,他调转脚尖方向,气定闲地去往喜房,推开门时发现像的头颅仍平躺在地,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赵识珩怎么可能有胆子动这颗头颅呢。
少年半蹲下身,漆黑的眼睛里沉着那张与自己颇有几分相似的邪像面容,他漫不经心地抚摸一阵,最后唇角浅弯,清凌的眉眼漾开笑意:
“可还真是狠心。”
顿了顿,又戳了戳像坚硬的侧颊,瘪唇惋惜道:“小鱼,我还真有些难过,你怎么会没有认出我的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