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他转过眸来,倏而特意点谢虞晚的名字,“你们先出去,小晚留一下,老夫有话同你交代。”
谢虞晚顿时生出一种下课以后被老师点名道姓留下来的慌张感,她甚至挺直了脊背,而等到宋厌瑾和纪渝离殿以后,天莲道君只是问她:
“小晚,你可知道夫挟是何等邪物吗?”
谢虞晚当然不知道,不过天莲道君想要的本就不是她的一个答案,他一下下地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声音凝重:
“在你还没有拜入霄厄剑宗以前,你师姐曾领着一众弟子下山历练,最后只有你师姐一人活着回来,而那一次他们遇见的妖邪,便是这夫挟。”
谢虞晚瞬间就想到了傅念萝在第一天对她说过的宋雁锦秘闻,想来与天莲道君口中的是同一桩事。
“此行凶险万常,而老夫想请求你,”天莲道君定定地看着谢虞晚,一字一句地说,“务必要看好你师姐,当心她误入歧途。”
这番话完全在谢虞晚意料之外,她震骇地瞪大了瞳孔。
看出谢虞晚的不解,天莲道君又是一声重叹,随即问她:“你还记得先前测试道心那回吗?”
谢虞晚点点头,她对那场测试简直是记忆犹新,她作为被剧情强行塞入霄厄剑宗的大冤种,成功在测试里成为整个霄厄剑宗里道心最不稳的,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不过宋厌瑾测出来的结果不是自霄厄剑宗成派以来道心最坚定的那一个吗?师父到底在忧虑什么?
“诡异的就是这一点,”天莲道君深深地看着谢虞晚,字句里太多意味深长,“她到底是道心太过坚定,还是从没有道心?”
谢虞晚眼角一抽,对天莲道君的话半信半疑。
“这个想法让我毛骨悚然了很久,所以自那以后,老夫就不敢让她下山了,没想到还是迎来这一天……”天莲道君疲惫地按住额角,却也没有强行逼谢虞晚认同他,而是在一番感慨后扯开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小晚,你们昨夜可还探出什么其他的异样?”
经他这一提醒,谢虞晚才想起最开始查出的那几片带血的木叶,连忙汇报说:
“我们发现了被埋起来的几片木叶,上面的血迹同小师弟遇害地附近的血迹很不一样,这些木叶是呈喷溅状的,我不禁怀疑……”她顿了顿,在得到天莲道君肯定的眼以后才敢说出自己的推断,“杀害小师弟的凶手,真的是夫挟吗?”
*
张盼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修仙弟子,他在霄厄剑宗的内门里辈分是最小的,大家都亲切地喊他“小师弟”。
张盼最崇拜的人就是大师姐宋雁锦,大师姐剑术出众,一招一式皆矫若游龙,他做梦都不敢成为大师姐这样的人物。
大师姐同他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不过张盼每次在藏书阁遇见大师姐时,大师姐都要问他为什么总来藏书阁,哪怕张盼已经回答了她很多次,大师姐仍不耐其烦地一遍遍问他来藏书阁的原因。
张盼每回都是笑着回答她:“总觉得藏书阁里有治疗我母亲的方法,我相信我可以找到的。”
他求仙不为自己,张盼只想救自己重病的母亲。
可他永远都无法让自己的母亲长命百岁了。
张盼从前以为像大师姐这般清冷的人,笑起来大抵会如春花融冰,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模样——那张漂亮的面容弯出笑痕时像披着人面的画皮,因为学不会人类的情绪,所以笑起来时只让人遍体生寒。
张盼曾无数次远远地凝望大师姐舞剑,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柄他曾仰视过无数次的长剑会有刺入他胸膛的一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最崇拜的大师姐剑下。
大师姐在他难以置信的眼里抽出捅破他心脏的剑,语气平静,像是高高在上的天,张盼在濒死前听到他说:
“你应该感谢我,小师弟,恭喜你再也不用去藏书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