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看上去起码三十好几,样子还算英俊,时间在他容貌上刻下了一些成熟男人特有的沧桑。
凌霄酸溜溜地看了又看,那男人似乎在洗澡,一头火红的长发还湿答答地淌水,肌肉匀称,身材不错,唔,那里尺寸也不错……
不止凌霄,在场的众人都齐齐往不错的那里看去……
黄泉路上一片寂静,众目睽睽下那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脸马上红到了脖子根,这种情况下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就听一声哀嚎,红光闪过,一只火红的小鸟扑棱着要逃。
阎王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把小鸟握在手里。
小鸟奋力挣扎,清亮地鸣了几声后,一个低沉的男音传了出来:“妈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表弟石化:“这……这这……”
欧阳晖忍不住揶揄:“你爱的小红鸟。”
凌霄没心没肺地竖起大拇指:“表弟果然好眼光!”
哗啦啦,那些温柔的仙女形象碎成一地,表弟捂脸饮泣。
同时饮泣的还有那只小鸟,豆大的泪水从晶莹的眸子里滚落,打湿了火红的绒羽,滴在阎王手上。
阎王无奈:“一个大男人哭个毛啊!别搞得我在欺负你似的!”
“都被看光了,呜呜呜……”
李程安慰道:“身材不错,一般人羡慕不来。”
小鸟哭得更大声了。
白月朝凌霄道:“他叫鸣鸿哦。”
咦,鸣鸿?
凌霄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懂了,然而才站起就发现不对劲,怎么好像轻飘飘的没了重量?
欧阳晖看看自己,又看看凌霄。
两人的身子渐渐淡薄。
在陈三的协助下,梦终于要醒了。
等等!不能醒啊!鸣鸿刀就在眼前啊!
“陈三!再等等啊!”凌霄大喊。
陈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有干扰,听得不真切,即使时间能拖延一点点也好,凌霄急着要过去阎王那,突然地面上腾升起一阵白雾,雾气幻化的爪子一把抓住了凌霄,瞬间把他拖进了地里……
“凌霄……凌霄!!!”欧阳晖猛地惊醒,大汗淋漓地坐了起来。
小单间里布满了红绳咒符,金刚杵华光大盛,一团瘴气被隔离在上空,陈三满头汗地在角落里盘腿打坐。
欧阳晖刚喊了声陈三,甜腥就涌了上喉,一口血被咳了出来。
陈三依旧闭着眼:“你受了伤,休息一下。”
欧阳晖抹了把唇,脸色铁青,凌霄躺在他身边,脸色更青。
陈三又说:“我正在找凌霄,你别急。”
陈三用的阵法正是道家的虚灵乾坤阵,欧阳晖见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又躺下,轻轻握上凌霄的手,凌霄的手已经没了温度,冰凉一片,欧阳晖摸上凌霄手腕,还好,有脉搏,他还活着……
凌霄觉得快要窒息了。
那爪子把他捏得紧紧的,他像是进了深海,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无论怎么喘还是透不过气。
黑暗中,凌霄奋力挣扎,随着力气渐渐流失,他绝望地大喊:“大师!大师!”
大师没有出现,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了过来拽住凌霄。
两股力道相持不下,凌霄觉得自己要被扯断了,痛苦蔓延开,凌霄忍不住大叫起来。
身边一道劲风,鞭子似的尾巴甩来缠上蒲扇般的大手,阎王吃痛,手一松,凌霄再次被扯着飞速下堕。
黄泉路上,阎王从空气中收回手,手上多了一些割裂的伤口。
小鸟还在阎王另一只手里兀自垂泪,阎王被它哭得烦,吹胡子瞪眼:“还哭!哭个屁!”
小鸟别过头不理他。
表弟把画好的素描递过去,画面上生动地描绘了一个赤裸的男人,所有细节完美重现,阎王拿着画稿表示非常满意:“要是彩色就完美了。”
表弟羞涩:“没带颜料。”
画稿故意放到小鸟面前,小鸟见了,挣扎得更厉害了。
阎王可不管这些,他把小鸟往前一送塞进了空气中,小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窒息的黑暗笼罩。
阎王的声音远远传来:“鸣鸿,把那魂带回来!要不然……哼哼!”
弹画稿的声音落入了黑暗里,凭着阎王在地府的影响力,把这艺术作品发扬光大不是问题,小鸟明显感到了威胁,乖乖翻身化成人形,一想到自己什么都没穿,不由得一阵尴尬。
有件衣服递过来,白月道:“给你。”
鸣鸿闷声闷气:“没裤子吗?”
李程冷笑:“绑在腰上不就行了嘛!”
阎王的声音远远传来:“快去!这魂我们无论如何得夺回来!”
凌霄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一阵阵困意袭来,疲劳得想睡觉。
“别睡!”上方传来一声急喝。
凌霄迷迷糊糊睁:“大师……”
大师没来,来的却是那红发的男人。
距离太远,只看得清隐约的红色,红色身边还有一黑一白的身影紧紧跟随。
雾气感应到入侵者,另一只爪子腾起迎向不束之客。
黑白无常自知无法应对,果断散开回避。
鸣鸿格挡开巨爪,郁闷道:“哼!我出力,你们捡现成的!”
黑无常冷笑:“谁叫你厉害。”
白无常偷偷绕开,趁着雾气被鸣鸿吸引,正打算不知鬼不觉地救人,却没料到虚空中猛地刺出一条尾巴,白无常一惊,躲开却已迟了,被尾巴扫中了腰,血液瞬间染红了白衣。
尾巴一击得逞,马上消散开,再次凝聚成形时,却已到了白无常的后背,眼看就要刺穿他了,招魂蟠及时缠上雾气,替白无常挡下又一次偷袭。
冲击下,招魂蟠破碎,碎裂的布条缠到了白无常腰间,剩下的分布在白无常身边,形成了一道防御网。
尾巴消散隐去了形状,下一瞬间却出现在另一个方向,角度刁钻诡异,黑无常闪身到白无常那,抬手挡下勾来的倒刺,血花飞溅,好深的一道伤,骨骼碎裂,筋脉寸断,黑无常捞过破碎的招魂蟠往手上一缠,拽着白无常竭力躲闪。
尾巴紧紧追上,眼看就要穿透黑白无常的残影时,霞光大盛,宛若天边夕阳,叮一声轻响,鸣鸿终于出刀,挡住了雾气必杀一击。
尾巴再次消散,剧烈的气旋下,鸣鸿红发飞扬,追着雾气朝深渊冲去。
鸣鸿刀在手,刀身通红,宛若冶炼中的烙铁,散发出辉光照亮了漆黑的虚空。
凌霄睁开眼的时候,觉得好像见到了夕阳。
那团夕阳正在急速接近,巨爪和尾巴再度袭去,鸣鸿挥刀砍下,刀雾碰撞,恍然如落下漫天火雨,雾气断裂,火光如繁星飞溅,雾气又腾起,这回幻化成一个狰狞的脑袋,张口朝鸣鸿咬去。
凌霄正看得失,忽然好像被绳索拽着,陈三的声音响起:凌霄!快回来!
凌霄的身子渐渐变轻变薄,雾气感应到有人搞破坏,爪子一捏,凌霄淡化的身形再次凝聚,他只感体内剧痛,哇的一声吐出口血。
魂魄就要碎裂,鸣鸿心中一急,才避开狰狞大口,尾巴就紧追而至,招魂蟠出,缠绕在尾巴上,黑无常现身:“快去!”
不出所料,尾巴再次消散,同时消散的还有巨爪和脑袋,它在准备下一次突袭,而他们等的就是这机会,雾气消散的瞬间,白无常现身在鸣鸿身边,一把扯过他,两人身形一闪,瞬间便出现在凌霄面前。
鸣鸿刀起,就要砍下,只要束缚魂体的巨爪断裂,那就可以顺利夺魂了!
把魂带上路,任凭这团雾有天大本事也无可奈何!
白无常伸手抓住了凌霄。
一股威压从身后袭来,鸣鸿惊讶地回头,就见半凝固的巨口已到眼前,来不及救凌霄,鸣鸿一把扯过白无常,反手一刀砍在狰狞的脑袋上,扑哧一声,实实在在砍到了,鸣鸿心中大喜,同时借力急退。
狰狞的脑袋毫不介意,它并没有转向鸣鸿,而是张着口朝凌霄咬去……
小单间里,陈三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欧阳晖收回视线,摸摸怀里的凌霄。
凌霄的脉搏越来越轻,身子冷得像一块冰。
上空徘徊的瘴气持续翻涌,如乌云压境,是凝聚的游魂,它们受到了控制要来夺魂。这一切肯定与那爪子脱不了关系,欧阳晖从来没见过如此猖狂的家伙,在黑白无常的眼皮子底下抢魂,到底是什么东西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凌霄的身子忽然抽搐了一下,咳出口血,欧阳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用袖子揩,刺眼的红越揩越多,血液成了细细的小溪源源不断从嘴角淌落,打湿了欧阳晖一手。
陈三忽然也咳了声,嘴角有鲜血淌落,他这回睁开了眼,疲惫地看向欧阳晖。
欧阳晖觉得全身都冷:“他……凌霄呢?”
陈三不答,又闭上了眼尝试追魂,半晌,才摇摇头:“抱歉……”
欧阳晖强忍着眩晕,下床翻行李。
陈三叹了声:“他已经不行了。”
欧阳晖冷着脸,掏出符纸点燃,溶进水中,含了口,吻上凌霄喂过去。
符水顺着唇边淌落,浪费了大半,凌霄毫无清醒的迹象。
“凌霄,凌霄……”欧阳晖紧张地捏着凌霄下巴,又喂进一口符水,欧阳晖摸摸凌霄的手腕,又俯身听听胸膛,他期待听见强壮的脉搏声,或者下一瞬间,凌霄伸着懒腰打哈欠,用酸溜溜的语调喊一声大师……
凌霄很安静,安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
陈三闭上眼,他现在要专心对抗上空的瘴气,只要熬过黑夜就好。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凌晨四点半了。
欧阳晖又一次吻上去的时候,惊讶地觉察到凌霄似乎没了呼吸。
手指放到鼻下,完全感应不到气流拂过。
凌霄脖子上挂着的豪华名片忽然开裂,无声无息地为一件事画上了句号。
凌霄身子又抽搐了一下,这回咳出的血溅在了欧阳晖脸上。
欧阳晖只感到眼前渐渐发黑,揣着最后的希望摸上凌霄的脉搏。
然而,凌霄已经没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