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很好啊。」那个下午,我的记忆只停留在我呢喃的这句话里。之后究竟说了些什么,我怎么也记不清楚。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地一直记着当时他那短短的耳鬓,冒汗的额头,像绵羊毛一样轻轻躺在额头的微卷发,就像是一幅画一样永远地刻画在我的脑海里。
在那以后我曾不断地回想这一刻的重要性;而如果要为这幅画命名的话,大概会叫作「转折点」吧。
如预期中的,老妈并不赞成我到城里去念大学。而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和老妈吵了一次架。
然而后来我再怎么回想,我也记不起我发脾气的时候说过了些什么。记忆似乎停格在当时拿着鸡毛扫差点要当众打女儿的老妈,杂货店里咯啦一声掉到小孩手里的扭蛋,转开红色盖子的糖果玻璃罐的大婶,厨房里探出头的弟弟。
当我忍着泪和酸涩的鼻子冲到厨房边去的时候,我还聼得见老妈对大婶说的关于我的冷言冷语。
「孩子大了就松毛松翼,想着要飞啦!陈大婶,咱们这些老骨头就别奢望孩子会留下来孝顺我们哪!」老妈的声音一直在那里碎碎念着。
我坐在厨房饭桌旁,呆呆地望着饭桌上的菜肴,拿起碗和勺子开始用力地从锅里挖起白饭丢到碗里,直到白饭装满了一整碗,几乎要泄出来,我才碰的一声把碗放在桌上。
随着那「碰」的一声碗和桌子碰撞的声音,过满的白饭掉了一些出来,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姐。」坐在我旁边的弟弟放下碗筷,静静地望着我。
「嗯?」我努力地掩饰刚刚掉落的眼泪。
「到城里去吧,代替我到外面的世界去吧。」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厨房,一条一条的影子映在弟弟的侧脸上。他又开口:「因为我不能去。」
「嗯。」我点头,并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给弟弟。
弟弟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每当我回想起当初为什么会毅然离开家乡到城里去念书,我总怀疑,究竟是因为阿齐要离开,还是因为弟弟呢?
这辈子,我最疼的就是弟弟。然而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弟弟,还是在我离开小镇两年后去世了。
阿森说,做人千万不能后悔。而我其实一点都不后悔离开家乡的决定。
每当觉得外面的世界很难熬的时候,我便会想起弟弟当时对我说过的话,还有我对自己的承诺:要把外面的世界活得很精彩。
即使是现在阿森离开了,也一样要活得很精彩。虽然,如今的我,是那么地想再看到他在身边带给我欢笑,即使是一点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