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布苏握紧拳头:“你想用拳头解决一下吗?”
术仑一哂:“那是武夫干的事,我可不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兵痞子。”
“想娶托娅,绝不可能。”扎布苏按住腰上的匕首。
术仑低眉识破了他这个带着挑衅意味的动作:“你们两兄妹贫寒出身,又没有势力傍身,拿什么跟我斗?”
“我不相信你单纯想娶托娅,”扎布苏沉吟了一下,“难道你爱她?”
术仑拍案而起,目光灼灼地宣誓:“你爱她,牧仁爱她,我不能爱她么?我比牧仁那个怂包蛋,比你这个愣头青,都更能保护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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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布苏落荒而逃,这一生,就算是被西凉骑兵追着屁股打,也没有这样狼狈过,他掏出所剩无几的鼻烟,大口地猛吸,麻痹着自己痛苦的经。
床上的托娅忽然容光焕发,竟然下床在梳妆镜前给自己编了两个羊角辫,她左右摇着头,用童音吟唱着:“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是,笼盖四野,天苍苍……”
扎布苏一瞬间有些恍惚,盯着她堕下泪来,却忽然心生不安:“托娅?!你在干嘛?”
托娅转过头,眼睛里冒着亢奋的光:“我一会儿就要出嫁了!我要嫁给步六孤牧仁了!”
毛伊罕怯生生地走进来,垂下头:“我去河边洗衣服,飒楚日玛的婢女借着为托娅送汤药的由头进来了,肯定是她告诉了托娅。”
托娅继续曼声而歌,仿佛灵魂真的被一个出嫁的少女夺走,桦木梳子在手中掰成两半,她又哭起来:“头发梳不好!人家会嫌弃我的!”
“怎么会这样?”扎布苏不敢置信。
为什么一切就这样轰然摇落,天如此狡猾,以至于悄无声息地改写了几乎所有人的命运。
毛伊罕跪在地上:“我的错,我没看住!”
扎布苏茫然地看着她,抬起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不怪你,这是早晚的事。”
托娅垂着头,两个辫子梳得乱七八糟,她忘了“嫁人梳妆”那回事,又开始一声不响地玩着指甲,她把指甲嘎吱嘎吱都啃光,像一个淘气的孩子。
扎布苏不得不请来阿日善,可她却冷冷说:“我叫你不让她再受刺激了。”
“求您救救她吧。”扎布苏近乎哀求。
阿日善语重心长地说:“外面人都会说这是中邪,需要驱魔什么的,可我跟你说,她精受了重创,这样疯疯癫癫的,要么是一时,要么是一世,做好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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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仑坚持来看望托娅,却被扎布苏固执地堵在门口:“她疯了,你不知道吗?”
术仑诡异一笑:“我的寡嫂,我即将迎娶的新妇生病了,我不能来看看吗?”
扎布苏知道自己什么也阻止不了:“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就和你拼命。”
术仑又是一哂:“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能说出这句话,都是因为本大爷的慈悲。”他推开扎布苏,掀帘而入,托娅一个人蜷缩在床角,埋头抵在膝盖上,托娅闻声抬头,迎着帐外泄露而来的刺目阳光,懵懂地问道:“牧仁?”
术仑眉头一动,猜到她一定是认错了人:“对呀,我是牧仁。”
托娅眨了眨朦胧的鹿眼:“你不是死了吗?”
术仑捞起托娅的手,珍视地放在颊边:“你摸摸我,你看我都是热乎的。”
“你真没死?”托娅不可思议地发问。
“对呀,我还活得好好呢!”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托娅忽然娇嗔地问。
术仑心旌一荡,眼睛一转:“当然不生气了。”
托娅捧起术仑的脸,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
忍无可忍的扎布苏闯进来:“托娅!”
托娅像一只受惊的鹿,躲入术仑怀里,看着全然陌生的闯入者:“大个子,你是谁呀?”
“我是大哥呀!”
托娅缓缓地转动着眼睛,扭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扎布苏愣在原地,没想到她就这样把自己忘了。
术仑捂着脸,看着扎布苏:“是你妹妹主动亲我的,可不是我趁人之危耍流氓。”
扎布苏泪眼指着帐外:“你滚出去!”
术仑站起身来,暗自发笑:“她把你忘了多好,把伤心事儿和伤心人都忘掉,跟我好好过一辈子,不好吗?”
扎布苏没有答话,忽然觉得他说的未必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