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木尔看出扎布苏不大自在:“托娅,你是个大姑娘了,你要嫁人了,不能老和我们兄弟俩厮混了!”
“谁要嫁人!”托娅狠狠剜了特木尔一眼,扭头看向远处那些成群结队等着看她一眼的追求者,“大哥是草原上最好的汉子,我长大以后要嫁给大哥!”
追求者们仿佛都泄了气,只有一个叫牧仁的少年定定地站着,似乎没有被那话震慑。
扎布苏淡淡地说:“托娅,你又说孩子话了。”他心里甜滋滋的,像融化了一块饴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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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带我去打靶场!我又想射箭了!”托娅忽然心血来潮。
特木尔不大愿意:“要去你们去,有什么好去的,一会儿婶婶就做饭了。”
托娅朝他伸舌头,扮鬼脸,扎布苏二话不说便答应了:“特木尔,你把马赶回马场。”
托娅两腿夹住扎布苏,双手凌空,大声尖叫:“大哥!我也想像你一样,射箭那么准。”
扎布苏:“好!我好好教,你好好学,过两个月,保你在那达慕上也能榜上有名!”
托娅高兴极了:“大哥万岁!”
扎布苏背着她,任由她在背上大喊大叫,双腿蹬踢,他看着远处的地平线,一直走,越走越有力。
可没等走上一会儿,托娅便在扎布苏背上睡着了,晚饭已经错过,天幕沉沉进入黑夜。
扎布苏把她送回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拿出一个羊毛毯子,裹在托娅的身上,他仔细地为她掖好被角,她一定是累极了,困极了,嘴里还发出细小的鼾声,扎布苏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像手里捧着什么稀释珍宝似的。
她长睫如鸦羽,微微抖动,野蛮生长的粗眉蹙着,嘴角有些抽搐,不知是梦见了什么。草原的风吹日晒让她颊边染上两坨红红的晒斑,透着一股闹腾的生命力,她生来便是欢脱的性子,只有在熟睡之时,才会有这样片刻的安宁。
扎布苏的心皱缩成一团,他好希望日子就这样停滞,眼前这颗掌上的明珠,永远不要长大。
扎布苏替她捻灭了烛火,摘下头上的额箍,那是他去年送给她的生辰礼物,是托草原上最好的工匠打造了,是他在马市卖了三匹马才拿下的,托娅宝贝极了,除了大哥,不让任何人碰,日日戴在头上,就像国王珍爱自己皇冠一样。
她睁开眼睛,慢慢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眸子,睫毛忽闪,托娅眼前一片朦胧,伸手乱摸着扎布苏的脸:“大哥。”
睡梦中嗓音缱绻,像是撒娇的呓语,扎布苏的耳根霎时间红透,好在整个毡帐中已经一片漆黑。
“快睡吧。”
托娅挣扎着惊坐起,紧紧抱住扎布苏:“大哥,我做噩梦了。”
扎布苏摸到她满背的汗水:“噩梦不怕,说出来就好了。”
托娅嗫嚅着:“我梦见……”她开始啜泣,埋头在扎布苏的臂弯里大哭起来。
扎布苏将托娅整个人环在怀中,她的身子太娇小了,盈盈一握的手臂,他低眉小心为她整理着濡湿的额发:“别怕,大哥在呢。”
“我梦见我被摔下悬崖,挂在一根树藤上三天三夜,没有吃喝,还有虫子来咬我,怎么也脱不了身,我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大声喊大哥,也没有人来救我。”
扎布苏的心仿佛停跳了,他周身一阵恶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托娅抬头看着扎布苏,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色:“大哥,你怎么了?”
扎布苏期期艾艾道:“没……没什么,噩梦都是魔鬼的把戏,托娅很勇敢,不要怕。”
托娅重重地点了点头,重新躺好,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大哥,给我唱歌。”
扎布苏捂着嘴,骤然跑出去,到了帐外的草丛里,他才大口地呕吐起来,托娅跟着他跑出去,不停地替他抚着背:“大哥,你怎么了?”
扎布苏的胃钻心地绞痛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托娅摸出帕子给他擦嘴:“大哥,你好点了吗?”
“没事,没事,可能是吃坏肚子了。”扎布苏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忽然瞥见托娅光裸的双脚,月光映照下,足尖沁着几点红,趾头蜷缩着,晚间的露水如一张针毡,让她不安地腾挪。
扎布苏爱怜地捧起她冰冷的双足,他手掌宽大,相比之下,她的脚更显得玲珑细弱,简直是盈盈一握。
托娅咯咯发笑,扎布苏炙热的掌心让她浑身上下跟着瘙痒,她蹬踢着挣脱:“大哥!不要!痒痒!”
扎布苏松开手,忽然间脸红,他和她之间,已经到了需要避嫌的年纪,男女之别在亲密接触的时候会突然变成一道芒刺,狠狠地戳向扎布苏的心窝,仍然天真烂漫的托娅不以为意,把脚搭在扎布苏的肩头:“我们现在去打靶场吧,晚上射箭一定很好玩儿!”
她的足尖搔弄着扎布苏的耳垂,扎布苏一把搦住她嫩藕一般的足腕:“别闹啦,大哥要睡了,过几天有空闲了再带你去练箭,好不好?”
托娅失落地叹了口气,哀怨地问道:“为什么?特木尔不陪我玩,你也不陪我玩了!”
扎布苏把她拦腰抱起,他不是那种满口训诫的兄长,不忍打破少女的幻梦:“谁说的,大哥现在还有点难受,明天,我们再去打靶场,然后我再去弄点新的鼻烟给你闻,好不好!”
托娅又高兴起来:“大哥万岁!我爱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