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她无情斥骂,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路过楼下的狗都要骂两句,“没见过值钱货?”
这句话暗指孙远舟。到头来他还是这样小心谨慎,不敢一步行差踏错,他的心里,永远是自己那点事为中心,别人看来实际并不值钱的破事。
他身上显然是缺少英雄气概的,她猜想他并不受异性欢迎,男性荷尔蒙和个人英雄主义挂钩,也因为这点,她更加好他妻子。
晚上他们仍然吃的川味人家,这次陈倩学会了,没有被骗二百,她本来想把自己的钱要回来,看老板络腮胡大个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她想想,刁民么算了。至少还送了俩五仁月饼。
中途孙远舟出去接了趟电话,这个久啊,小炒肉的油都冷得结块了,一层白腻子怪恶心的,他回来便也不吃了,配着花生米吃了两碗饭算完事。
他把月饼掰了一半,听见陈倩不轻不重地说:“这个你也要呀?”
他定了一下。
“看看热量表,很不健康的。这种杂牌子…”她很早就停下筷子,晚餐量少,两叁口就打住,“小心发胖,男的吹气球也就一两年的事。”
“…”
“哦,不过你现在保持得还行,要不你吃了吧,都开口了,别浪费了。”
“…”
“你刚才给你老婆打电话呢?”
孙远舟依然不说话,他恪尽职守地跟她保持着“点头之交”,她看得出来,他是要跟她划清界线的,而他老婆站在他身后的空间里。她对这个陌生女人毫无了解,一点点探究的触角都被他画的线拦住了。
她冷笑,这真是太好了,正合她意。她还怕孙来找她的麻烦。他和他身边的一切最好都死远点。
“好了吗!磨磨叽叽的!”
“五分钟。”
齐佳握着手机等了一会,见孙远舟没有打来,她就洗澡去了。她当然不知道那边还有她的…呃,大姑姐。她有印象他某个姐在南方做生意,但两人的关系疏远得就像隔了叁代,不值一提。
或许孙远舟曾经,试图,主动地,介绍一下他家的情况,但她肯定是不想听的,谁会感兴趣那群家徒四壁的七姑八姨啊,别开玩笑了。提到他老家,她很难不浮想电视上的扶贫新闻,七个人围着半截入土的老爹瓜分宅基地…之流。
天啊。
她介绍孙远舟,向来是,他是哪哪省的人,绝对不再细分,稍微有点情商的人,自然明白不该问了,互相留点脸面。
洗澡出来,她看到一个孙远舟未接语音,于是她回了个视频。
他刚到酒店,把手机靠立在洗漱台边,正在洗手脱衣服。他是不讲究的,但这个从上往下的角度真的会把人拍得很丑,一会露一个下巴,一会闪过半截上身,她忍不住说:“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得收拾一下。”
“我没空等你收拾!我视频完就要睡了。”
“好。”他应允了,停下了手上的事,拿着手机坐到床边,“那我不弄了。”
他一副冰冰的样子,像是说,听你的,我视频来了,有什么你说吧。好在他裸着胸膛,一股诱人可口的男人味,稍微稀释了他的死人样。
“看看你住的房间。”
孙远舟手机环了半圈,不言语。
“挺破的,哪啊。”
“如家。”
她在屏幕里笑了,但不是太开心,从床上半坐起来,露出一点锁骨和肩,也没露太多,她跟丈母娘一块,睡衣都是卡通的,不敢发骚。
她压低声音:“我跟我妈吵架了。”
“为什么。”
在他看来,她和她妈是天天都在吵,没个消停,但她很少对他开口,意思很明确,我们母女关起门的家事,一个外人就不要插边了。
“我妈她说我——”她更小声了,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还偷瞟了门,就像老鼠怕猫,学生怕老师,“——脾气太大,我看她才脾气最大呢!”
她的床随着动作咯吱。
这个咯吱声…
她放下手机,摄像头对着天花板,她把顶灯关了,只剩一个床头灯,所以视频很暗,她再次拿起手机,已经把衣服脱了,跟他一样裸着。
但那能一样吗。
“你要干嘛。”他应激了,其实裸聊文爱他可以接受的,他怕她又像上次一样,要他在手机前撸给她看。这件事实操起来很有难度,对于新手孙远舟来说,光是固定手机的角度就已经艰巨,撸完以后,他感觉自己像是跑了两万米,或者是被她榨干了七次,总之不能算次好的体验。
“你怕什么,我就是想你,所以才跟你这样说话。”她摸了摸下面,小湿,她把被子夹住,又想到她妈明天要洗被罩,立刻打回原形。
“哎。”她感叹,为自己没有一队佣人伺候,“孙远舟我想自慰,但我又懒得收拾,你帮我决定一下吧。”
他无奈地盯着自己的帐篷,压了压,显然是外力压不下去的:“要不你休息吧。”他中肯地建议。
“我妈好烦啊,有什么好洗的,洗洗洗,你知道吗她不用洗衣机她用手搓。”
“啊。”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为表他在听,不得不发出一个音节。
她不满意,问:“你不想我吗?”
孙远舟不知道怎么回答,想念是相互的,而他清楚她并不想他。他当然可以说“我想你”,但他内心很抗拒,他觉得这句话偏重,他又很难在这上面举重若轻。
“是不是只能我想你,你不能想我?你这个人。”
她简直不知说他什么好。刚才他吃饭中途的那通电话,他硬拖时长的做作还尤在眼前,他又是最好面子的,不肯用嗯啊这种语气词滥竽充数,非要慢慢讲述,他是怎样怎样坐车来了乡下,硬核。
没人关心!
“啧不想跟你说了,还不如跟我妈吵架呢。”
“哦。”
他刚要挂,她就又开始了:“真不想活了,八天啊,跟我妈呆八天!”
谁懂八天的含金量,目标人群需要情绪良好,坚忍不拔,以及舔狗般的恭顺。孙远舟肯定是不懂的,八天和八十天有区别吗?棺材板一合,闭眼睁眼的事。
“我讨厌你。”
“嗯?”
她换个姿势趴到床上,小窗,开始搜索乡下有什么好玩的,遗憾的是无人关注,唯一的新闻还是环山缆车烂尾。
“我去找你吧。”
“什么?”
“哦,先说好我不去你老家那里,穷…咳,没事,我是一定不会去的你不要想了。”她又开始搜索省名胜,“但省会总有的玩呀,历史遗址之类的…实在不行人造的也行啊。”
“我去年十一在干嘛来着?”
“在家。”
想起来了,孙远舟在单位值了七天班,菩萨心肠给成峻顶了叁天。
明明去年她还是能忍受她妈的,今年就感觉异常躁动。
“我觉得我不是烦我妈,我是想你了。”她下结论,“我要去找你。”
孙远舟安静了一会,说:“我也想你。”
文不对题,她说:“你给我买票吧。”
他已经习惯了她的跳脱,但她的要求不能尽听,比如说她今天要吃这个,隔日他买了,她又不吃了。“我今天想吃不代表明天想吃,明天不想吃不代表后天不想吃”,这样朝叁暮四,很容易导致狼来了。
于是他问:“你确定?”
“不确定你不是也能退吗!”
他哑口无言。
“你先让我看看,现在这个时间也不一定有余票了。”他打开软件。
“好了那我睡了,对了不要买明天后天的,我要先跟我妈呆两天。晚安孙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