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男人抱有臆想是非常蠢的,她掏心掏肺倾诉得到这么个结果,好在她有一大笔赡养费。
引信把她点炸,她怒极反笑:“尊重…总是你占理,总是你当那个好人。”
“你之前去哪了?死了?你既然这样威风,当初怎么不锁住那个疯子!怎么不把他杀了!”她把筷子甩到地上,她当了太久的忠孝贤儿媳,向来只有别人甩她的份,“贱种,他毁了我,毁了所有人,现在你想撇干净、回你小家快活,然后把烂摊子丢我身上,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筷子滚到门边。他等她骂完,走过去捡起,到外面让服务员拿双新的。
陈倩喘着气,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也失言了。每每提到孙大林,她就性情大变,她恨他怎么不早点死,又恨他死得太早,要是能活到她的出头日,她就能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孙远舟回来后,把新筷子放到圆盘中央。
“吃吧。”他闷声道。这个表情像是说,你不吃也行,你要还想骂,我便听着。
责任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始作俑者没了,现在只剩他和陈倩,怎么甩锅都是二人转。他很久之前就做好了独自面对的准备,他没对陈倩提过要求,他从来不对任何人寄期待。
她仓促地掏出纸巾擦掉眼泪。他默不作声,等她把米饭扒进嘴里,他才开口:“吃完去见她一面,叫的八点的车。我们得快点。”
“你闭嘴。”
于是孙远舟不说话了,一直到结束,两人再没交流,中途服务员进来加了次水,他操方言说了几句,接着问陈倩:“他们是不是要收你二百包间费?”
“什么。”
“看你是外地人,故意坑你,你不用给。”
“…我已经给了。”
“哦。”
“寒碜劲。”挎上包离开时,她小声说,孙远舟似乎没听见,他在看手机,来电人是齐佳,他给挂了。
…
齐佳站在包间门口,她不信,又打了一遍,孙远舟再次摁了。
里面在唱英文歌,KTV服务员问她时间快到了还续不续,她摇摇头:“不知道,进去问他们吧。”
反正她到点就要走。
她喝了半罐啤酒,喝得不多,但有点小上头,绕着走廊转了一圈,路过就偷看看别的间在唱什么。
孙远舟出的哪门子差,她不是傻子,她知道他在骗她!
她现在明白了,他当时抓奸怎么抓得那么准,这种微妙的别扭太让人糟心了,像海里的血丝,一丁点,鲨鱼就闻着味过来了,藏是藏不住的。
池月问她有没有点歌,先把她的顶上去,她说今天就不唱了。
“一首都不唱呀?”她把话筒递过来,“不会唱?”
“没有…我唱歌不好听。”
“哎,有什么啊!我还五音不全呢,开原声,听不出来的。你之前跟我说那个叫什么…爱你三天…”
“爱你三天三夜。”
“来一首嘛,唱完就放假了。“
“那,那也行。”
池月笑了:“你去前头喊麦吧。”
“不不,我就坐这里唱就行。”
前奏一出,原声是偏低的男声,好几句她都找不到调,祁凡走过来,给她调了升调,才勉强能唱出来音。
他干脆就站定她旁边。
“而我想你一天又一天…是我太傻…”
间奏他陪她一起唱,他声线清冽,她盯着他,他盯着屏幕歌词,很专注。
“还有人想一起唱吗?”池月问四周。
爱你三天三夜是一首小众歌,大家都说,不会呀,就让他俩唱吧。
“爱你三天三夜,从今天开始,我要停下…”
“除非再看我一眼…”祁凡转头笑,“再对我说一句话…”
他唱歌是有一套的。齐佳不是第一回知道。祁凡去年年底在全司联欢上唱过难忘今宵,全场欢呼的光景确实…很难忘。她还没来主任办,坐最后一排,光念叨“帅哥啊”,也没问同事他叫什么。
曲毕,祁凡很自然地走开了,并没再和她讲多余的话,池月给他递了瓶啤酒:“歌王,你怎么是首歌都会唱?”
“也不是什么都会。”他笑着摆摆手,“姐我不能喝了,再喝头晕了。”
“行,今晚结束曲就是你的难忘今宵。齐佳,你有没有听过?”
“啊,什么…”
“她没听过。”池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表演。”
孙远舟没有回电。散伙后她在的士上接着打,一个接一个连环,她想,今天她还就要耍无赖了,除非他关机,不然她就一直打到他摁不动为止。她知道这会激怒他。
她打的办公主号,孙远舟是不可能关机的,他怕接空付国明的命令。
“喂。什么事。”
狗东西。“我还问你什么事呢!”她问,“你在哪?”
“我在外面,有点事,你不要一直打,我明天早上会给你打回去。”
她乐了:“当然可以,但谁知道你今天晚上在干嘛。”
俩人都静下去。
“你喝酒了?”他先出声。
“孙远舟你恶人先告状啊。”
“等会。”
杂音变远,他周围安静下去,他说:“你想太多了,我没那个闲工夫去乱搞。”她以为他要含沙射影,结果他一笔带过往下说了,“我回老家了,村、嗯…县里有点事,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也不想听!”
“…”
她现在舒服多了。果然是被她说中了,他骗得了她妈可骗不了她,他撅撅屁股她就知道…呃。
父母双亡的孙远舟倒是挺恋家的,也不知道恋什么。说实话,要是他家养着一对没退休金没医保的老人,她还不找他了呢。
她嘟囔:“你回就回呗,爱去哪去哪。你骗人做什么,心虚。”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了吧,那我挂了。到家你给我发个消息。”
她立刻“结束通话”,比他快一秒都赚了。但挂完她又反应过来:她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他,他说在老家,搞不好是忽悠她的。他是一个太有信服力的人,有口皆碑,人设立得死死的,他一旦开始撒谎,是可以办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