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片刻,她有些突兀地开口:“我要离开了。”
白渊的脸还是红红的,他“哦”了一声,扭扭捏捏地说:“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家?”
他以为她是如往常一般,被邻镇邀请前去讲学,或是偶然听闻某处有名胜古迹,于是乘兴而行。
她摇了摇头,静静地看着他。
白渊意识到了什么,猝然间一种巨大的预感攫住他,仿佛一瞬间被剥夺了所有知觉。
少年哑声道:“……什么意思?”
她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耐心地解释:“梦是要醒的。我的真身快苏醒了。”
“我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注定无法久留——”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白渊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一双金眸紧紧盯着,想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任何不一样的情绪。
一秒、两秒、叁秒……他终于败下阵来,无力地闭上眼:“那我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谢云渺思索了一会儿,语气温和地安慰着:“不必忧心,你是世间第一条烛龙,身负气运,又有大道的眷顾。今后的修行之路自然顺畅无阻。”
“我们下一次见面时,你已经是个很厉害的修士了。”
白渊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此刻才开口确认:“我们还会见面?”
雪衣女子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他紧接着又问。
“很久很久以后。那时,你把你的龙鳞送给了我。”
他面无表情,又冷又硬,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浑身带刺的肮脏乞儿。
“谢云渺。”
他喊她的名字,声音极低,极轻,极缓。面色如蒙上了一层死灰,寂然地坐在那里,满脸泪水。
他哭得很安静,如果不是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恐怕没有人能察觉他哭得这般厉害。
然而越是在哭,他的色就越是僵冷。
雪睫颤动,眉心那点朱砂是触目惊心的艳,仿佛渗出了鲜血。
“可以。”他的语气里不带半分哀戚,甚至显得薄情的寡淡,“不过是时间罢了,我等得起。”
“不必等我,有缘自会相遇。”谢云渺看向自己养大的少年,不由摸了摸他的头,一时竟有几分感慨。
时间到了。
她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声音渺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你该有自己的人生。”
……
四下重归寂静。
白渊一动不动,眼眸低低垂着。他依然怔恍,像是刚从梦中惊醒的孩子,终于露出张皇不安的表情。
“不会有了。”
他说,不会有了。他再也没有自己的人生了。
她给了他一个名字,数年的陪伴。而他却要用烛龙漫长的寿命来偿还。
多么不公平。
他喝下了鸩酒,却还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