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鸿钰不是,那个略显稚嫩的高一的游鸿钰甚至非常惶恐地看他,像只鹿一样。好像他隔着几米只是搭个讪,就把她吃了不成。
思考无果,在边途再次和自己轻轻松松提到游鸿钰后,李青燃还是问边途了:为什么游鸿钰躲自己躲的远远的。
他语气非常快,甚至盖过边途以往提到游鸿钰,就有些怪的半洋洋自得半捉弄她的语气,他要和边途说,她不理我也正常,可能她脑回路比较。然后边途笑着和他说,“青燃,她也被我碰过啊。”
也许他要和边途有所争辩,但是边途的话像在说服他:游鸿钰完全自愿。李青燃接受过一点性同意教育,觉得这不对,但是边途又告诉她,运动会的事情。游鸿钰在运动会散场和边途闲散地站着聊天,周围不远处就是其他朋友。边途主动问她,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游鸿钰轻蔑地看着他说,喜欢大的。边途觉得好笑,问什么大的,具体是怎样。然后游鸿钰皱了下眉,低头看了下自己手指,困难地低头比了下什么,再凑到他耳边,轻松自然地笑着,告诉了边途答案。
他看着边途房间那发皱的床单,发白的刺眼,他意识到,或许,边途才是最懂她的人。
他那点只是想交个朋友的想法,猝不及防地被抹杀,之后在风雨廊遇见,游鸿钰在他面前,眼睁睁改道走,躲他躲得远远的。
李青燃明白了,那是因为他身上有某种传染病。
在别的男生称兄道弟嘻嘻哈哈的年纪,在那后,他曾很多次因为其他缘由,发问过自己:
要不要继续和边途做好朋友。
但除了那一次,边途从未坑过他。
或者说,他是鲜少没被边途刺过的人。
李青燃总是会下意识,以最阳光和美好的心态来看待别人。
他现在已经知道游鸿钰大学期间做过很多女性主义活动——台前幕后都有。他在名利圈混太久,有一整套经由一点点阅历而铸就的,隔空对噱头快速分辨的技巧。最后发现,他们读大学期间,整个大陆可以把女性主义活动放为标题来讨论的大学屈指可数——甚至是他从几个爱读书的熟人那里了解到文科强校的实际氛围。
可是自己一想到游鸿钰,现在还是会有烦乱,不爽,憋闷——他很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好,既然做错,既然她觉得自己有所被愧歉,那他就找补。
那时候他并未听过什么“女性主义”,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需要找补。
李青燃在这才和邱叙说了两句,说自己其实需要弥补游鸿钰。邱叙手快要夹住三角杯纤细的柱,又停住,问,“弥补?”
“难道不是吗?“李青燃冷漠地,反问。
邱叙愣了愣,心里想,我怎么觉得,八成是你心中真自觉亏欠游鸿钰。
比方说,你也可能知道边途猥亵她,边途这个心底浅的,心里总装不住事,和你这个他的唯一好朋友说的,你当时那时那刻的第一反应,并没有,揍他一顿。
邱叙看着干净发着褐金灯光的桌面,那里的扑克牌还原封不动,崭新得让人不知道那54张牌里早就少了一张。邱叙低头看向后方斜放的呢子大衣左侧内兜里,那张刚才他放进去的,高一的蠢货邱叙发疯砸烂边途的嘴的纸牌。呢子大衣里?怎么又跑呢子大衣里了,那张纸牌刚才明明是他亲手放到自己内搭的外套内兜里的。
这张牌真是自己都会长脚。
他不太确定要不要出这张老千。
那张乱跑的牌让他非常不适,毕竟他现在在游鸿钰面前极力塑造的,可是一个脾性非常稳定的可靠男友。
毕竟比起被她称赞仰慕,他更怀疑会被游鸿钰猜到他那点发癫的痕迹。因为游鸿钰那小脑袋瓜稍加回忆,就会想起来,边途曾住了半学期院到差点休学,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到时候损失可不是一点两点,他甚至怀疑,引信一点,就顷刻能蹿到“邱叙是个骗子,他有暴力倾向。”的爆炸时刻。在他把她喂熟或是养娇惯到离不开他之前,这非常危险。
于是他伸手摸了摸那一沓扑克。
可惜没有摸到红桃。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摸到这张牌。
红桃的颜色本身就是情色的。哦,又或许他早揣自己兜里了。供游鸿钰发着嗲和他说“邱叙,求求你”时任意选取。
他拿着几张聊胜于无的新牌,简单排列顺序,抬头看向李青燃。
李青燃眼底的茫然和强忍的平静,让他怀疑,可能李青燃现在都不知道,这沓扑克牌的玩法是具体哪一种,李青燃也可能都不和他玩玩牌。那他玩什么?麻将?打得噼啪响的麻将?游鸿钰估计看着就绕道,她轻车熟路,第一次做刽子手就手起刀落像陶瓷刀划破纸张,出牌的瞬间都不带声响。
李青燃出什么牌?
愧疚?
你可能当时只是岔开话题,或者自己走出房间来表达对那个人渣说那些恶心的话的不满。然后那天之后,你又后悔了。或者说,你又感到了诱惑的美妙,驱使着你在不背叛那时候你觉得还不过分的兄弟和游鸿钰之间,找到一个最符合你的平衡点。
摸清楚出牌规则的邱叙悟然,难怪你俩关系那么差。
你现在说想去弥补,倒不如说是为了弥补自己。
邱叙一只手放在交迭的大腿上,举起杯子,朝他空空碰一下,不忘略微低低点头,尊重地笑了笑,“你还挺有责任感的。”
没想到,李青燃眉头微抬下,目光微微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