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燃,你为什么那么自信,没有你制造的这次巧遇,我也可以制造一百次,直到她正眼看我。
邱叙抬眼,看李青燃。
李青燃皱了下眉,他的身体迎桌伏近,直视邱叙。
邱叙想喝酒,甜甜的液体让他忍不住想再喝一口——李青燃表情非常认真和严肃,还有点……久困的闷烦?
所以邱叙身子也往桌前靠,垂下眼睫,一个温静的倾听者形象,其实是在控制身体,和虽然看起来很干净的实木桌沿保持距离。
李青燃头微微垂下,他斟酌自己要和一个男性表达情感的措辞。李青燃自己知道那是种什么感受——那感受因为在一个十几岁的人经历因第一次触及“死亡”而炸裂开来,余震强烈到到无法被忽略。
但是,两个大男人之间,半个朋友之间,交流心情?
这时,那个反放的手机壳装下吉他拨片的电子设备响起。李青燃比邱叙还先在手机开始桌面震动出一条明显痕迹时抓起手机。
邱叙没听见李青燃叹气,反而如释重负地呼吸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机,看向他说,“抱歉,接个电话。”往日那个平静且唯吾独尊的李青燃开始讲电话,气度犹如发号施令。
讲好一会电话才挂,李青燃感到喉舌微微干燥,他走去旁边吧台给自己弄一杯水,邱叙抬起酒杯,看李青燃倒水,抬起盛热朗姆的酒杯,抿一口。
——不对,温朗姆。
邱叙把脑子交由那实在轻微的酒精,才可以如李青燃希望的那样,做出一个被成人之美的之后,十分亲近李青燃的态度。
他需要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简单,不过压下去的情绪早已窜进大脑,无意间还抵到他喉舌像咽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要忍耐。
游鸿钰高一被欺负后,可以忍耐两年多直到看边途死,他怎么不可以忍呢。
现在游鸿钰处在墓园扫墓的第一排嘉宾席列,是在观看什么呢?
邱叙抬眼,看向自己面前的李青燃。
一瞬间,某种感召,又像劈开云层的光耀照临他身。
——哦,原来不是他自己想来见李青燃,而是在替游鸿钰见。
他不再微笑,因为他回想起游鸿钰那种听人说蠢话时,身姿是倾听,但面部表情是白板式的冷漠。
因为他邱叙自己想直接走了,回龙磐山陵园,按照记忆路线回去,对着那黑色墓碑就是一通乱砸。
但游鸿钰不会。
亲和的游鸿钰会在听人说蠢话的全程,保持有节奏和安排的点头、微笑、侧耳倾听、恍然大悟。
这时,邱叙忽然发现自己桌面,靠近右手边,盛满温热朗姆的玻璃酒杯下,仿佛压着一张牌。
他设想自己会伸手翻开那张只出现自己在自己构想中的牌,他得谨慎地拿起。
他翻开,果然,抽老千一样心想即现:牌斜角刻一对红块老A,牌面画的是在边途房间的瓷砖地面,一个高一的邱叙揪拽起途领子,把边途的嘴齿打得稀烂,他打到一半,嘴中大喊,“不准说游鸿钰。”
这张牌面也许,非常帅气。
在不知道“忍耐”为何物之前,他曾以为,那张牌会出现在,未来对游鸿钰的某次回想人工梦境的某处不对劲之处的回复,当游鸿钰问他,“为什么在我第一次扒开你裤子验货时,你会问我‘有五厘米了’吗?”时。
——如果忽略上面那个高一的邱叙脸上狠绝到有点阴的表情。只有邱叙自己知道,另一个知晓的已经入土。
虽然邱叙可以忽略他是揍人揍到一半,才大吼,“不准这么说游鸿钰!”。虽然其实是因为,打到一半,他才有感觉,原来自己第一次在出格打野架,那打架完全没按教练所说“三招内制服不会打架的对方”的指令。虽然他喊了这句正义的话以后,他早就主导的拳头挥锤砸撞,还是没随他话语,他整个人都在分裂,他甚至觉得自己听不到边途的吼叫,势微的吼叫,他只听得见一本本美漫撕毁的声音,那时候最喜欢的《蝙蝠侠》珍藏漫画撕烂,布鲁斯韦恩惩治哥谭坏人,他打架,却从不会杀人。
二十四岁的邱叙有些慌,忙不迭把这张陈旧的牌面旋转,双手捏紧那张牌,折痕已经很明显之际,他看向四周,没有垃圾桶。该死。他快速塞进自己外套内侧口袋。
他看向咖啡馆木桌,随他表情愈发变得冷淡平静,他和李青燃之间,出现一沓供他们摸起来的扑克牌。
他右手下意识抓握了下左手欲伸的手腕,然后他快速放下,赶紧去抓握玻璃酒杯,用那点轻微酒精的快感盖过回忆起来的,那种纯粹的快乐。
——拳头和脚腿都随丢力,脱离掌控的快乐,纯粹地一下下往别人身躯上砸的感觉,那爽极了,他的血液疯狂翻覆,肺泡里鼓涨破生,周而复始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