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微动,算是应了。
她仔细观察,拿自己手对比了一下。在此之前她和一个手掌差不多和边途大的男生比过,发现那个男生右手因为右利手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五个手指有些向右歪,不像边途的,边途的左手指和右手指一样都是顺着根部自然舒展,有种完美的流畅度。
“你手是真好看啊。”她说。
有时是这样的,上帝的宠儿不知道自己是宠儿。他只是说,“你手也好看。”眼睛完全没看她。自卑的人如果有品德,那总会在需要比较的地方让对方不处于弱势。
不说还好,游鸿钰正忙着观察他手,比划着什么,还马上回答,“这我知道。”
边途忽然就笑了。那种闷闷的,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像一匹马舒适地呼气一般。
心口的重压渐渐消失,他觉得,她的注视没有那么炽热。就是不带性欲,或者一定要看一看这个“独特”东西的残忍好心。
而那种炽热和迷恋,往往使得他害怕、厌恶。
但他还是无法原谅她运动会上说的脏话。
青春期的男生的几把是可以随时起立的,可能看着前桌女同学衬衫下面隐隐的内衣带子就可以开始现象想到她们胸部正面,生物课看到某两个字更是桌下起立。
她的手其实并没有贴到自己手,就是这样没贴着却感觉到隐约温度的距离。他深呼一口气,“······”,不留痕地,在塑胶板凳上调整坐姿,双腿再分开了一点。
他无法原谅她,哪怕她只是一时脑子抽,哪怕她只是玩笑开重。可是她从未开过这样的玩笑。他批判她,维护着自己的边界底线,又可悲地发现,自己春梦的来客是她。
他控制自己硬——像所有男生在成长过程中会去克服的事情,但他又突然自慰。在发泄性欲后,愉悦很快被冲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长存在的低迷和堕败。
他叹气,对她投以质询的目光,“为什么?”
游鸿钰愣了一下,“你手好看啊,”挺好的,问的和答的两个问题,各说各的。她嘴一溜,飞快说,“我就看看,参考一下手怎么画。”
她确实精力旺盛,在学习之余搞点画画,画番剧里某个喜欢角色的QQ人,只有头那种,写画贴手账堆到爆本。他会惊讶于她可以写写画画的东西那么多,像所有她的朋友那样夸她,但是他接下来就会说,“如果仔细贴的话,不会爆成扣子都扣不上去吧?”并如愿看到游鸿钰洋洋得意到翘尾巴变成气急败坏跳脚。边途放下手,摆在桌面,她甚至掏出手机拍他手的照片,随她指示抓握笔,又摆出一个半握的动作。
她对桌下的事情完全不知。之后她觉得每次想要看他手,他都很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又摆出来。这让她觉得更好玩了。
之后一切又变得相安无事了。他想这些事情,会随时间淡化。直到很久之后的有一天,他在大扫除时在广播站话筒前朗读着征集来的稿子,看到一句话,“感谢他宽宏的粗心大意。”
他读完到这里,心口忽然发涩。
因为他读稿前都会过一遍内容,他当然知道那是游鸿钰写的文章。他甚至怀疑她那完全高考格式的作文遣词和东平西凑的作文素材风格,是否真的写的出这种文。
但那时候,他感觉已经没办法去问她是不是她写的了。
她隔着人群,她泯灭在人群中。已经不是亲切地看着他,转为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礼貌。那种礼貌甚至是她所有认识的同学里独一份的。她那礼貌中带着非常敬小慎微的尊重。
“我有时候会忘掉,是谁建议我声音好听,要不要试试配音。”那时候网配刚开始走向商配,她这句话,促成了他厌学时期找点事做的起因。然后他去了广播站。甚至一去就因为声音条件做了站长。
她忽然哑然,她有些慌乱,移过眼睛,然后说,“我们形同陌生人的第三年,我也拿起了相机,”她淡淡道,“拿起的起因是因你。”
他愣了愣,他眼底有些东西在融化。
像她一个建议影响了他的人生轨迹一般,他也影响着你。
他想低头,不知道她的表白那么快。他笑起来,打算抱抱她,还想听她说。
“边途,我嫉妒你。”她有些痛苦地闭眼,“我从小到大没嫉妒过任何人。除了你。”
他的笑容冰冻住,整个身形都愣了下。
“学摄影是为了超过你。”
“是非常非常嫉妒。”
“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享受那么多人的注视、青睐、爱戴。如果你做一点,有一点成就,在我们在小的可怜的贫瘠城市,就可把名声从从一中扬到附中,甚至是重山国际。”
那些融化的东西,又冰在那里了。
有种非常隐性的攻击,在他的年少时代不停充斥、冲撞。要让他发狂,要让他砸毁什么。
有些东西要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旦提及,只会令他作呕。一旦回想,就会变得仇恨,仇恨得扭曲。仇恨得未来的人生之路只剩下过去的垃圾事,永远在今天上吊,吊不死又救不活。
她刚和自己说喜欢他,说自己喜欢了他很久,又说,嫉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