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当初,她将小狗托付给他的那一天,两个大箱子,密密麻麻一页纸的嘱托,他那时很嫉妒,而对比当下,又觉得当时的自己好笑。
她的用心,如今也轮给他了。
*
急症室人不少,大约冬季是流感暴发期,等看了医生配了药再挂上水,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凌晨四点。
输液室的人少了一半。
她陪在他身边,哈欠连打了几个,垂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犯困,赵恪用肩膀碰她,意思让她靠着他睡一会。
申屠念看了眼输液袋,还有大半,最后实在挡不住困意。
真睡了,也不安稳,间隔十分钟就会醒一下,看看输液袋,还早着呢,再眯一会儿,这样反复数次。
赵恪反而很精,可能药到病除,可能心潮澎湃,反正这会儿他思路活络,脑子里什么都过了一遍。
他想天亮之后怎么回去,还让她开车吗,如果碰到早高峰,她又不熟悉路况,万一害怕……但她特别能演,面上估计看不出,心里不定怎么慌乱。
他想上回露营她玩得挺高兴,找时间再去,下次换个地方,去小溪边吧,钓鱼踩水,应该不错,还他们俩,不带外人。
他想起申屠周正严肃的脸,赵定心对自己说的话,想到那些大人心里面的考量。
他想到她被自己半蒙半骗回了南城,稀里糊涂见了他父母,明明不适应这样的家庭氛围还努力融入,明明充满不安全感,脸上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赵恪复盘的同时又开始恨自己,何必这么性急,何必领她去面对这些,何必强迫她淌进这场世俗的洪流。
他侧了侧脸,看着她,她睡着的样子很乖,毫无防备的模样,恬静中带着不谙世事的真,只是眉心还拧着,她的呼吸很轻,好像下一秒就会醒。
申屠念真的醒了。
迷迷瞪瞪睁开眼,先看一眼输液袋,没剩多少了,她醒了醒,不打算睡了。
赵恪的视线不变。
申屠念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人看着也精了点,眼睛有了,不似出门前病怏怏的颓态,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带吸管的那种。
赵恪没想到她会带这个,凌晨出门时匆匆忙忙的。
申屠念抱歉笑笑:“差点忘记带了水,你渴不渴,现在喝吗。”
赵恪忽觉心脏有电流穿过一般,麻酥酥的,他点头,申屠念将吸管送到他嘴边。
“我装的是温水,不烫吧。”
“不会。”他的嗓子还有些哑,或许是先前咳嗽太狠的缘故。
“你好点了吗。”
“嗯。”他朝她笑。
申屠念松了口气,转而又嗔他:“你吓死我了。”
他那会儿“奄奄一息”,她差点以为他人没了。
赵恪眸光柔软,透出许多歉意,他握着她的手,没说话,又似乎千言万语都在了。
挂完水,外头天蒙蒙亮,东边有一轮金光缓缓点亮大地。
赵恪叫的车已经等在急诊室外。
申屠念问他车怎么办,赵恪说回头找人来开。
申屠念还有点不是滋味:“你是不是质疑我的驾驶能力。”
赵恪轻笑出声,这一笑,病气好像退了些。
他好声好气道:“折腾整宿了,待会车上陪我眯一会儿,嗯?”
申屠念勉强接受了,好吧,和生病的人计较什么。